毛詩筆記|卷四(鄭風)

鄭譜

初宣王封母弟春秋之例,母弟稱弟,繫兄爲尊,以異於其餘公子。/僖二十四年左傳「鄭有厲宣之親」,服虔杜預皆云母弟,史記世家、年表乖異,是無明文可據。友於宗周畿內咸林之地,是爲鄭桓公,鄭玄據漢書地理志今京兆鄭縣是其都也。

又云爲幽王大司徒,甚得周眾與東土之人。問於史伯曰:「王室多故,余懼及焉,其何所可以逃死?」

史伯曰:「其濟河洛之間乎,是其子男之國。虢鄶爲大,虢叔恃勢,鄶仲恃險,皆有驕侈怠慢之心,加之以貪,必將背君。君以成周之眾,奉辭罰罪,無不克矣。若克二邑虢鄶爲國,說邑,散文則通鄢蔽補丹依疇立華君之土也八國皆在四水之間,與虢鄶爲鄰,修典刑以守之,惟是可以稍固。」

桓公從之言然。鄭語桓公賄虢鄶之後三年幽王九年問鄭語,十一年,幽王被殺鄭世家,幽王爲犬戎所殺,桓公死之,其子武公與晉文侯定平王於東都王城。武公時收十國之地左傳公羊世家說桓公,是史遷順鄭語文說,不知桓公身未得。

  • 封地與封爵不對等,畿內畿外,賈鄭不同
  • 溱洧之間,鄶地。鄶譜鄭語「右洛左濟前華後河食溱洧焉」,鄭都在鄶地?——不確定,不相違

武公又作卿士,國人宜之,鄭之變風又作。緇衣序:「父子並爲周司徒」——桓公死,武公代爲司徒,得輔平王東遷——爲卿士在並十邑之前。

  • 左傳鄭世家

    武公——莊公——娶鄧曼生太子忽,是爲昭公;又娶宋雍氏女生太子突,是爲厲公,又生公子亶、公子儀——桓 11 夏五月,莊公卒昭公立;11 年九月昭公奔衛,厲公立。桓 15 年夏厲公奔蔡,六月昭公入。桓 17,高渠彌弒昭公,立公子亶。18 年,齊人殺子亶,鄭人立公子儀。莊 14,傅瑕殺子儀,納厲公。厲公在位 11 年。——厲公卒,字文公立。

緇衣

序:緇衣,美武公也。父子並爲周司徒,善於其職,國人宜之。故美其德,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

父謂武公父桓公也。司徒之職掌十二教,善善者,治之有功也。鄭國之人皆謂桓公、武公居司徒之官,正得其宜。

周禮大司徒之職

周礼大司徒职曰:「因民常而施十有二教焉:一曰以祀礼教敬,则民不苟;二曰以阳礼教让,则民不争;三曰以阴礼教亲,则民不怨;四曰以乐教和,则民不乖;五曰以仪辨等,则民不越;六曰以俗教安,则民不愉;七曰以刑教中,则民不暴;八曰以誓教恤,则民不怠;九曰以度教节,则民知足;十曰以世事教能,则民不失职;十有一曰以贤制爵,则民愼德;十有二曰以庸制禄,则民兴功。」是司徒职掌十二教也。

祀礼,谓祭祀之礼,教之恭敬,则民不苟且。阳礼,谓乡射、饮酒之礼,教之谦让,则民不争斗。阴礼,谓男女昏姻之礼,教之相亲,则民不怨旷。乐,谓五声八音之乐,教之和睦,则民不乖戾。仪,谓君南面,臣北面,父坐子伏之属,辨其等级,则民不逾越。俗,谓土地所生习,教之安存,则民不愉惰。刑,谓刑罚,教之中正,则民不残暴。誓,谓戒敕,教之相忧,则民不懈怠。度,谓宫室衣服之制,教之节制,则民知止足。世事,谓士农工商之事,教之各能其事,则民不失业。以贤之大小,制其爵之尊卑,则民皆谨愼其德,相劝为善,以功之多少,制其禄之数量,则民皆兴立功效,自求多福。司徒之职,所掌多矣。此十二事,是教民之大者,故举以言焉。

此与淇隩国人美君有德,能仕王朝,是其一国之事,故为风。苏公之刺暴公,吉甫之美申伯,同寮之相刺美,乃所以刺美时王,故为雅。作者主意有异,故所系不同。

緇衣之宜兮,敝予又改爲兮。適子之館兮,還予授子之粲兮

緇,黑色,卿士聽朝之正服也。改,更也。有德君子,宜世居卿士之位焉。/适,之。館,舍。粲,餐也。諸侯入爲天子卿士,受采祿。

緇衣者,居私朝之服也。天子之朝服,皮弁服也。/卿士所之之館在天子宮,如今之諸廬也考工记说王官之制,「内有九室,九嫔居之。外有九室,九卿朝焉」。注云:「内,路寝之里。外,路寝之表。九室如今朝堂诸曹治事之处也。六卿三孤为九卿」。彼言诸曹治事处,此言诸庐,正谓天子宫内,卿士各立曹司,有庐舍以治事也。。自館還在采地之都爲天子卿士,不可回鄭國,我則設餐以授之、愛之、欲飲食之。鄭以授之以食爲民授之,則改作衣服亦民爲之也⋯⋯「我」是鄭人,非采地之人,此詩是鄭人美君

詩集傳 赋也。缁,黑色。缁衣,卿大夫居私朝之服也⋯⋯

緇衣 考工记言染法,「三入为纁,五入为緅,七入为缁」。注云:「染纁者三入而成,又再染以黑则为緅,又复再染以黑乃成缁。」是缁为黑色。

此缁衣,卽士冠礼所云「主人玄冠朝服,缁带素韡」是也。诸侯与其臣服之以日视朝,故礼通谓此服为朝服。而天子与其臣皮弁以日视朝,则卿士旦朝於王服皮弁,不服缁衣,故知是卿士听朝之正服。谓旣朝於王,退適治事之馆,释皮弁而服,以听其所朝之政也。

退適治事之处,为私也,对在天子之庭为公。此私朝在天子宫内,卽下句「適子之馆兮」是也。舜典云「辟四门」者,注云:「卿士之职,使为已出政教於天下。」言四门者,亦因卿士之私朝在国门,鲁有东门襄仲,宋有桐门右师,是后之取法於前也。彼言私朝者在国门,谓卿大夫夕治家事,私家之朝耳,与此不同。何则?玉藻说视朝之礼曰:「君旣视朝,退適路寝。使人视大夫,大夫退,然后適小寝,释服。」君使人视其事尽,然后休息,则知国之政教事在君所断之,不得归適国门私朝,明国门私朝非君朝矣。论语「冉子退朝」,注云「朝於季氏之私朝」,亦谓私家之朝,与此异也。玉藻云「天子皮弁以日视朝」,是天子之朝服皮弁,故退適诸曹服缁衣也。定本云「天子之朝,朝服皮弁服」。

皮弁——公朝,天子朝服皮弁

緇衣——私朝,退適諸曹服

緇衣之好兮,敝予又改造兮。適子之館兮,還予授子之粲兮

好,猶宜也。

造,爲也。

緇衣之蓆兮,敝予又改作兮。適子之館兮,還予授子之粲兮

蓆,大也。釋詁:「服緇衣,大得其宜。」

作,爲也。

將仲子

序:將仲子,刺莊公也。不勝其母,以害其弟。弟叔失道,而公弗制。祭仲諫而公弗聽,小不忍以致大亂焉

莊公之母謂武姜,生莊公及弟叔段,段好勇而無禮,公不早爲之所,而使驕慢。

將仲子兮,無踰我里,無折我樹杞。豈敢愛之,畏我父母。仲可懷也,父母之言亦可畏也

將,請也。仲子,祭仲也。踰,越。里,居也,二十五家爲里。地官遂人:「五家爲鄰,五鄰爲里。」杞,木名也。四牡传云:「杞,枸檵。枸杞?」此直云木名,则与彼别也。陆机云:「杞,柳属也,生水傍,树如柳,叶粗而白色,理微赤,故今人以为车毂。今共北淇水傍,鲁国泰山汶水边,纯杞也。折言傷害也。

祭仲驟諫數諫,莊公不能用其言,故言請固距之。無踰我里,喻言無干我親戚也。無折我樹杞,喻言無傷害我兄弟也。仲初諫曰:「君將與之,臣請事君,君若不與,臣請除之。」/段將爲害,我豈敢愛之而不誅與?以父母之故,故不爲也。/懷私曰懷。言仲子之言可私懷也,我迫於父母,有言不得從也。

詩集傳 賦也。將,請也。仲子,男子之字也。我,女子自我也⋯⋯莆田鄭氏曰:「此淫奔者之辭。」

將仲子兮,無踰我墻,無折我樹桑。豈敢愛之,畏我諸兄。仲可懷也,諸兄之言亦可畏也

墻,垣也。桑,木之眾也。/諸兄,公族。

將仲子兮,無踰我園,無折我樹檀。豈敢愛之,畏人之多言。仲可懷也,人之多言亦可畏也

園,所以樹木也。檀,彊韌之木。檀材可以爲車。陆机云:「檀木皮正青滑泽,与檕迷相似,又似驳马。驳马,梓檎。故里语曰:『斫檀不谛得檕迷,檕迷尚可得驳马。』檕迷一名挈,故齐人谚曰:『上山斫檀,挈先殚。』」

叔于田

序:叔于田,刺莊公也。叔處於京,繕甲治兵以處於田,國人說而歸之

繕之言善也。甲,鎧也。

叔于田,巷無居人。豈無居人,不如叔也,洵美且仁

叔,大叔段也。田,取禽也。巷,里塗也。

叔往田,國人注心於叔,似如無人處。/洵,信也。言叔信美好又仁。

叔於狩,巷無飲酒。豈無飲酒,不如叔也,洵美且好

冬獵曰狩。

飲酒謂燕飲也。

叔適野,巷無服馬。豈無服馬,不如叔也,洵美且武

適,之也。郊外曰野。服馬猶乘馬也。/武,有武節。

詩本義 論曰:叔于田之義,至簡而明。毛鄭於飲酒服馬無所解說,而謂巷無居人者,國人注心於叔,似如無人處。不惟其說迂疏,且與下二章飲酒服馬文意不類,以此知非詩人本意也。雖爲小失,不可不正。

本義曰:詩人言大叔得眾,國人愛之,以謂叔出於田,則所居之巷若無人矣,非實無人。雖有而不如叔之美且仁也。其二章又言叔出則巷無可共飲酒之人矣,雖有而不如叔之美且好也。其三章又言叔出則巷無能服馬之人矣,雖有而不如叔之美且武也。皆愛之之辭。

大叔于田

序:大叔于田,刺莊公也。叔多才而好勇,不義而得眾也

大叔于田,乘乘馬。執轡如組,兩驂如舞。叔在藪,火烈具舉。襢裼暴虎,獻於公所。將叔勿狃,戒其傷女

叔之從公田也。/驂之與服和諧中節。/藪澤地官序註:澤,水所鐘,水希曰藪⋯⋯藪澤俱是曠野之地,但有水無水異其名耳。,禽之府府者,貨之所藏也。烈,列。具,俱也。/襢裼,肉袒也。暴虎,空手以搏之。/狃,習也。

/如組者,如織組之爲也。在旁曰驂。/列人持火俱舉,言眾同心也。/獻於公所,進於君也。/狃,復也復和習意思差不多,箋以爾雅正訓,故以爲復。。請叔無復者愛也。

叔于田,乘乘黃。兩服上襄,兩驂雁行。叔在藪,火烈具揚。叔善射忌,又良御忌。抑罄控忌,抑縱送忌

四馬皆黃。/揚,揚光也。/忌,辭也。/騁馬曰磬,止馬曰控,發矢曰縱,從禽曰送。

兩服,中央夾轅者。襄,駕也,駕者言爲眾馬之最良也。雁行者,言與中服相次序。/良亦善也。忌讀如「彼己之子」之「己」。

叔于田,乘乘鴇。兩服齊首,兩驂如手。叔在藪,火烈具阜。叔馬慢忌,叔發罕忌。抑釋掤 bing1 忌,抑鬯弓忌

驪白雜毛曰鴇。/馬首齊也。/進止如御者之手。/阜,盛也。/慢,遲。罕,希也。/掤,所以覆矢。昭二十五年左传云:「公徒执冰而踞。」字虽异,音义同。服虔云:「冰,犊丸盖。」杜预云:或说犊丸是箭筒,其盖可以取饮。先儒相传掤为覆矢之物,且下句言鬯弓,明上句言覆矢可知矣,故云「掤,所以覆矢」。鬯弓,弢 tao1 弓鬯者,盛弓之器。鬯弓,谓弢弓而纳之鬯中

/如人左右手之相佐助也。/田事且畢,則其馬行遲,發矢希。/射者蓋矢弢弓,言田事畢。

清人

序:清人,刺文公也。高克好利而不顧其君,文公惡而欲遠之。不能使高克將兵而禦狄於竟,陳其師旅,翱翔河上,久而不召,眾散而歸。高克奔陳,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,文公退之不以道,危國亡師之本,故作是詩也

好利不顧其君,注心於利也。御狄於竟,時狄侵衛。

清人在彭,駟介旁旁北山傳云「旁旁然不得已」。二矛重英,河上乎翱翔。

清,邑也。彭,衛之河上,鄭之郊也。介,甲也。/重英,矛有英飾也。

清者,高克所帥眾之邑也。駟,四馬也。/二矛,酋矛、夷矛也,各有畫飾。考工记云:「酋矛常有四尺,夷矛三寻。」注云:「八尺曰寻,倍寻曰常。」酋、夷,长短名也,酋近夷长也,是矛有二等也。又云:「攻国之兵用短,守国之兵用长。」此御狄于境,是守国之兵长,宜有夷矛,故知二矛为酋矛、夷矛。鲁颂以矛与重弓共文,弓无二等,直是一弓而重之,则知二矛,亦一矛而有二,故彼笺云:「二矛重弓,备折坏。」直是酋矛有二,无夷矛也。经言重英,嫌一矛有重饰,故云各有画饰。言其各自有饰,并建而重累。

清人在消,駟介麃麃。二矛重喬,河上乎逍遙

消,河上地也。麃麃,武貌。/重喬,累荷也。

喬,矛矜近上及室題,所以縣矛羽。矜谓矛柄也。室谓矛之銎孔。襄十年左传云:「舞,师题以旌夏。」杜预云:「题,识也。以大旌表识其行列。」然题者,表识之言。笺申说累荷之意,言乔者,矛之柄近於上头及矛之銎室之下,当有物以题识之,其题识者,所以悬毛羽也。二矛於其上头皆悬毛羽以题识之,似如重累相负荷然,故谓之累荷也。经、传不言矛有毛羽,郑以时事言之,犹今之鹅毛槊也。

清人在軸,駟介陶陶。左旋右抽,中軍作好

軸,河上地也。陶陶,驅馳之貌。/左旋講兵必左旋者,少仪云:「军尚左。」注云:「右,阳也。阳主生。将军有庙胜之策,左将军为上,贵不败绩。」然则此亦以左为阳,故为左旋。,右抽抽矢以射。居軍中爲容好。

左,左人,謂御者。右,車右也。中軍爲將也。高克之爲將,久不得歸,日使其御者習旋車,車右抽刃,自居中央,爲軍之容好而已。兵車之法,將居鼓下,故御者在左。笺以左右为相敌之言,传以左为军之左旋,右为人之右手,於事不类,故易传以为一车之事,左谓御者在车左,右谓勇力之士在车右,中谓将居车中也。车是御之所主也,故习旋回之事。右主持兵,故抽刃击剌之,亦是习之也。高克自居车中,以此一车所为之事为军之容好⋯⋯此爲兵車之法,平常人君在左,御者在中。

詩集傳 東萊呂氏曰:「言師久而不歸,無所聊賴,姑遊戲以自樂,必潰之勢也。不言已潰而言將潰,其詞深,其情危矣。」

羔裘

序:羔裘,刺朝也。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焉

言猶道也。鄭自莊公,而賢者凌遲,朝無忠正之臣,故刺之。下篇之序猶言莊公,則此莊公詩也。

羔裘如濡,洵直且侯。彼其之子,舍命不渝

如濡,潤澤也。洵,均。侯,君也。/渝,變也。

緇衣,羔裘,諸侯之朝服也。玉藻:「羔裘,緇衣以裼之。」論語:「羔裘緇衣。」——是羔裘必緇衣也。/士冠禮:「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韠」註云「衣不言色者,衣與冠同也。」——是緇衣爲朝服也。/玉藻:「諸侯朝服,以日視諸朝。」——緇衣羔裘是諸侯之朝服。言古朝廷之臣皆忠直且君也。君者,言正其衣冠,尊其瞻視,儼然人望,而畏之。/舍猶處也。之子,是子也。是子處命不變,謂守死善道,見危授命之等。

詩集傳 ⋯⋯蓋美其大夫之辭,然不知其所指矣。

羔裘豹飾,孔武有力。彼其之子,邦之司直

豹飾,緣以豹皮也。唐風:「羔裘豹祛袖口」「羔裘豹袖」——緣豹皮爲袪袖孔,甚也。/司,主也。

羔裘晏兮,三英粲兮。彼其之子,邦之彥兮

晏,鮮盛貌。三英,三德也。/彥,士之美稱。

三德,剛克、柔克、正直也。洪範:「三德,一曰正直,二曰剛克,三曰柔克。」註:「正直,中平之人。克,能也。剛能柔能,謂寬猛相濟,以成治立功。剛則強,柔則弱,此陷於滅亡之道,非能也。然則正直者謂不剛不柔,每事得中也。剛克者,雖剛而能以柔濟之。柔克者,雖柔而能以剛濟之。故三者各爲一德。」⋯⋯地官師氏以三德教國子,至德、敏德、孝德。彼乃德之大者,教國子使知耳,非朝廷之人所能有,故知此三德是洪範之三德。粲,眾意。

詩本義 论曰:羔裘晏兮,三英粲兮。 毛郑皆以三英为三徳者,本无所据,盖旁取书之三徳,曲为附丽尔。 六经所在三数甚多,苟可曲以附丽,则何说不可据?

诗三章,皆上两言述羔裘之美,下两言称其人之善。其一章曰:羔裘如濡,洵直且侯者,言此裘润泽信,可以为君朝服洵信也。至其下言,则称其人曰:彼其之子,守命不变也。其二章曰:羔裘豹饰,孔武有力,言裘所以用豹为饰者,以豹有武力之兽也。故其下言称其人云:彼其之子,邦之司直者,谓服以武力之兽为饰,而彼刚彊正直之人,称其服尔。其三章曰:羔裘晏兮,三英粲兮,亦当是述羔裘之美,其下言始云彼其之子,邦之彦兮者,谓称其服也英美也。

粲,衣服鲜明貌。但三英失其义,不知其为何物尔,故阙其所未详。

遵大路

序:遵大路,思君子也。莊公失道,君子去之,國人思望焉

遵大路兮,摻執子之祛兮。無我惡兮,不寁故也

遵,循路道。摻,擥 lan3。袪,袂也。袪袂不同,但袪袂俱是衣袖,舉類言之。/寁,速也。

思望君子,於道中見之,則欲擥持其袂而留之。/子無惡我擥持子之袂,我乃以莊公不速於先君之道使我然。

詩集傳 淫婦爲人所棄,故於其去也,攬其袪而留之曰:子無惡我而不留,故舊不可以遽絕也。宋玉賦有「遵大路兮攬子袪」之句,亦男女相說之辭。

遵大路兮,摻執子之手兮。無我魗兮,不寁好也

/魗,棄也。

言執手者,思望之甚。/魗亦惡也。好猶善也。子無惡我,我乃以莊公不速於善道使我然。

女曰雞鳴

序:女曰雞鳴,刺不說德也。陳古義以刺今,不說德而好色也

德謂士大夫、賓客有德者。未必爵为士大夫

女曰雞鳴,士曰昧旦。子興視夜,明星有爛。將翱將翔,弋鳧與雁

/言小星已不見也。/閒於政事則翱翔習射

此夫婦相警覺,以夙興不留色也。/明星尚燦爛,然早於別色時。玉藻說朝之禮云「群臣別色始入」,以別色之時當入公門,故起又早於別色時。/弋,繳射也。言無事則往弋射鳧雁以待賓客爲燕具。

正義 ⋯⋯雞鳴,女起之常節,昧旦士起之常節,皆是自言起節,非相告語。而言相警覺者,見賢思齊,君子恆性⋯⋯

弋言加之,與子宜之。宜言飲酒,與子偕老。琴瑟在御,莫不靜好

宜,肴也。/君子無故不徹琴瑟曲禮:「大夫無故不撤懸,士無故不撤琴瑟」,賓主和樂,無不安好。

言,我也。子,謂賓客也。所弋之鳧雁,我以爲加豆之實與子共肴也。/宜乎我燕樂賓客,而飲酒與之俱至老。親愛之言也。

詩集傳 皆是夫婦對話,並沒有延伸到賓客之類。

知子來之,雜佩以贈之。知子之順之,雜佩以問之。知子之好之,雜佩以報之

雜佩者,珩璜琚瑀衝牙之類。/問,疑也。

贈,送也。我若知子之必來,我則豫處雜佩,去則以送子也。與異國賓客燕時怎麼知道是異國賓客?正義說是此章言「來」,雖無此物,猶言之,以致其厚意。其若有子,固特行之,士大夫以君命出使,主國之臣必以燕禮樂之,助君之歡。/順謂與己和順。/好謂與己同好。

詩本義 论曰:女曰鸡鸣,士曰昧旦,是诗人述夫妇相与语尔,其终篇皆是夫妇相语之事。盖言古之贤夫妇相语者如此,所以见其妻之不以色取爱于其夫,而夫之于其妻不说其色而内相勉励以成其贤也。而郑氏于其卒章知子之来之以为子者是异国之賔客,又言豫储珩璜杂佩,又言虽无此物犹言之以致意,皆非诗文所有委曲生意,而失诗本义。且旣解卒章以此,又因以冝言饮酒,与子偕老,亦为賔客,斯又泥而不通者也。今徧考诗诸风,言偕老者多矣,皆为夫妇之言也。且賔客一时相接,岂有偕老之理?是殊不近人情,以此求诗,何由得诗之义?

本义曰:诗人刺时好色而不说德,乃陈古贤夫妇相警励以勤生之语。谓妇勉其夫早起往取鳬鴈,以为具饮酒归以相乐,御其琴瑟,乐而不淫,以相期于偕老。凡云子者,皆妇谓其夫也。其卒章又言知子之来相和好者,当有以赠报之,以勉其夫不独厚于室家,又当尊贤友善,而因物以结之。此所谓说德而不好色,以刺时之不然也。

雜佩 说文云:「珩,佩上玉也。璜,圭璧也。琚,佩玉名也。瑀、玖,石次玉也。」玉藻云:「佩玉有冲牙。」注云:「居中央,以前后触也。」则冲牙亦玉为之,其状如牙,以冲突前后也。玉藻说「佩有黝珩」,列女传称「阿谷之女佩璜而浣」,下云「佩玉琼琚」,丘中有麻云「贻我佩玖」,则琚、玖与瑀皆是石次玉。玖是佩,则瑀亦佩也,故云「杂佩,珩、璜、琚、瑀、冲牙之类。」

玉藻又云:「天子佩白玉,公侯佩山玄玉,大夫佩水苍玉,世子佩瑜玉,士佩瓀玟玉。」则佩玉之名未尽於此,故言「之类」以包之。

天官玉府云:「共王之服玉、佩玉、珠玉。」注引传曰:「佩玉上有葱珩,下有双璜,冲牙蠙珠以纳其间。」下传亦云「佩有琚玖,所以纳间」,谓纳众玉与珩上下之间。

詩集傳 雜佩者,左右佩玉也。上橫曰珩,下系三組,貫以蠙 pin2 珠。中組之半,貫一大珠曰瑀。末懸一玉,兩端皆銳曰衝牙。兩旁組半,各懸一玉,長博而方曰琚。其末各懸一玉,如半壁而內向曰璜。又以兩組貫珠,上系珩兩端,下交貫於瑀,而下系於兩璜,行則衝牙觸璜而有聲也。呂氏曰:「非獨玉也,觽燧箴管,凡可佩者皆是也。」

有女同车

序:有女同車,刺忽謁。鄭人刺忽之不昏於齊太子。忽嘗有功於齊,齊侯請妻之。齊女賢而不取,卒以無大國之助,至於見逐,故國人刺之

忽,鄭莊公世子,祭仲逐之,而立突。

正義 齊女——文姜?文姜內淫,不賢

有女同車,顏如舜華。將翱將翔,佩玉瓊琚。彼美孟姜,洵美且都

親迎,同車也。士昏礼云:婿揖,妇出门,乃云「婿御妇车,授绥」,是亲迎之礼,与妇同车也。舜,木槿也。释草云:「椴,木槿。榇,木槿。」樊光曰:「别二名也。其树如李,其华朝生暮落,与草同气,故在草中。」陆机云:「舜,一名木槿,一名榇,一名曰椴。齐、鲁之间谓之王蒸。今朝生暮落者是也。五月始华,故月令『仲夏,木槿荣』。」/佩有琚瑀,所以納閒。/孟姜,齊之長女。都,閑也。

鄭人刺忽不取齊女,親迎與之同車。故稱同車之禮,齊女之美。/洵,信也。言孟姜信美好且,閑習婦禮。

詩集傳 此疑淫奔之詩。言所與同車之女,其美如此,而又歎之曰:彼美色之孟姜,信美矣而又都閒雅也。

有女同車,顏如舜英。將翱將翔,佩玉將將。彼美孟姜,德音不忘

行,行道也。英,猶華也。/將將鳴玉而後行。

女始乘車,婿御輪三周,御者代婿。//不忘者,後世傳其道德也。

山有扶蘇

序:山有扶蘇,刺忽也,所美非美然

言忽所美之人實非美人。

正義 毛以二章皆言用臣不得其宜,鄭以上章言用之失所,下章言養之失所。箋傳雖小異,皆是所美非美人之事⋯⋯

山有扶蘇,隰有荷華。不見子都,乃見狂且

興也。扶蘇,扶胥,小木也。荷華,扶渠也,其華菡萏。言高下大小各得其宜也。/子都,世之美好者也。狂,狂人也。且,辭也。

興者,扶胥之木生於山,喻忽置有美德者不正之人於上位也。荷華生於隰,喻忽置有美德者於下位。此言其用臣顚倒,失其所也。/人之好美色,不往覩子都,乃反往觀狂醜之人,以興忽好善,不任用賢者,反任用小人,其意同。

詩集傳 淫女戲其所私者曰:山則有扶蘇矣,隰則有荷華矣,今乃不見子都,而見此狂人,何哉?

山有喬松,隰有游龍。不見子充,乃見狡童

松,木也。龍,紅草也。/子充,良人也。狡童,昭公也。

游龍猶放縱也。喬松在山上,喻忽無恩澤於大臣也。紅草放縱枝葉於隰中,喻忽聽恣小臣。此又言養臣顚倒,失其所也。/人之好忠良之人,不往覩子充,乃反往覩狡童。狡童有貌而無實。

詩集傳 子充,猶子都也。狡童,狡狯之小兒也。

詩本義 有女同車、山有扶蘇

论曰:有女同车序言:刺忽不昏于齐,卒以无大国之助,至于见逐。今考本篇,了无此语。若于山有扶苏义则有之。山有扶苏序言刺忽所美非美,考其本篇亦无其语,若于有女同车义则有之。二篇相次,疑其战国秦汉之际,六经焚灭,诗以讽诵相传,易为差失。汉兴承其讹缪,不能考正,遂以至今。然不知鲁韩齐三家之义,又为何説也,今移其序文附二篇之首,则诗义焕然,不求自得。定本有女同车刺忽也,所美非美。然山有扶苏刺忽也,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,太子忽尝有功于齐,齐侯请妻之,齐女贤而不取,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,故国人刺之,毛郑之说与予之本义学者可以择焉。

本义曰:有女同车,顔如舜华,将翺将翔,佩玉琼琚,彼美孟姜,洵美且都云者,诗人极陈齐女之美如此,而郑忽不知为美,反娶于他国,是所美非美也。又曰山有扶苏,隰有荷华,不见子都,乃见狂且云者,诗人以草木依托山隰,皆得茂盛荣华,以刺郑忽不能依托大国,以自安全,遂斥其君。此狂狡之童尔。各举一章,则下章之义不异也。

蘀兮

序:萚兮,刺忽也。君弱臣強,不倡而和也

不倡而和,君臣各夫其禮,不相倡和。

萚兮萚兮,風其吹女。叔兮伯兮,倡予和女

興也。萚,槁也。人臣待君,倡而後和。/叔伯言群臣長幼也。君倡臣和也。

槁謂木葉也。木葉槁,待風乃落。興者,風喻號令也。喻君有政教,臣乃行之,言此者刺今不然。/叔伯,群臣相謂也。群臣無其君而行,自以強弱相服。女倡矣,我則將和之。言此者,刺其自專也。叔伯,兄弟之稱。

詩集傳 叔、伯,男子之字也。予,女子自予也。女,叔伯也。此淫女之辭,言萚兮萚兮,則風將吹女矣。叔兮伯兮,則盍倡予而予將和女矣。

萚兮萚兮,風其漂女。叔兮伯兮,倡予要女

漂,猶吹也。/要,成也。

狡童

序:狡童,刺忽也。不能與賢人圖事,權臣擅命也

權臣擅命,祭仲專也。

正義 桓十一年左传称「祭仲为公娶邓曼,生昭公。故祭仲立之」。是忽之前立,祭仲专政也。其年,宋人诱祭仲而执之,使立突。祭仲逐忽立突,又专突之政,故十五年传称「祭仲专,郑伯患之,使其婿雍纠杀之。祭仲杀雍纠,厉公奔蔡」。祭仲又迎昭公而复立。是忽之复立,祭仲又专。此当是忽复立时事也。

彼狡童兮,不與我言兮。維子之故,使我不能餐兮

昭公有壯狡之志。/憂懼不遑餐也。

不與我言者,賢者欲與忽圖國之政事,而忽不能受之,故云然。

詩集傳 賦也。此亦淫女見絕而戲其人之詞。言悅己者眾,子雖見絕,未至於使我不能餐也。

彼狡童兮,不與我食兮。維子之故,使我不能息兮

不與賢人共食祿。/憂不能息也。

褰裳

序:褰裳,思見正也。狂童恣行,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

狂童恣行,謂突與忽爭國,更出更入,而無大國正之。

正義 ⋯⋯此笺言更出更入而无大国正之,则是忽复立之时,思大国也。忽之复立,突已出奔,仍思大国正己者,突以桓十五年奔蔡,其年九月,郑伯突入於栎。栎是郑之大都,突入据之,与忽争国。忽以微弱,不能诛逐去突,诸侯又无助忽者,故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。

子惠思我,褰裳涉溱。子不我思,豈無他人。狂童之狂也且

惠,愛也。溱,水名也。//狂行童昏所化也。

子者,斥大國之正卿。子若愛而思我,我國有突篡國之事,而可徵而正之。我則揭衣渡溱水,往告難也。/言他人者,先鄉齊宋衛,後之荊楚。/狂童之人,日爲狂行,故使我言此也。

子者,刺大國之正卿。告大國,但非告君,鄭玄的判斷是大國正卿。

序言思大国之正己,则意欲告者,将告大国之正卿,谓卿之长者,执一国之政,出师征伐,事必由之,故知「子者,斥大国之正卿」也。宛丘云「子之汤兮」,山有枢云「子有衣裳」,子皆斥君,何知此子不斥大国之君者?邻国之君,爵位尊重,郑人所告,不宜径告於君。国之政教,正卿所主,且云「子惠思我」,平等相告之辞,故知子者必是大国正卿。又下云「子不我思,岂无他人」,则他人与此子者,正可有亲疏之异,而尊卑同也。谓他国者,为人为士,非斥国君,则知「子者」亦非国君矣。他人他士,是他国之卿,明知子者,亦大国之卿也。若然,论语左传说陈恒弑其君,孔子告於哀公,请讨之。公曰:「告夫三子。」孔子曰:「以吾从大夫之后,不敢不告。」「公曰:告夫三子」,彼述孔子之意,以为君使之告臣,非礼也。此所以不告其君而告臣者,彼孔子是国内之人,劝君行义,不可则止。哀公不能自专其事,反令孔子告臣,故孔子以为不可。此则郑国之人欲告他国,不敢径告其君,故当告其大臣,使之致达於君,与彼不同。

子惠思我,褰裳涉洧。子不我思,豈無他士。狂童之狂也且

洧,水名也。/士,事也。

他士猶他人也。大國之卿當天子之上士。所以谓为士者,大国之卿,当天子之上士,故呼卿为士也。春官典命云:「王之三公八命,其卿六命,其大夫四命。」以大夫旣四命,则上士当三命也,故注云:「王之上士三命,中士再命,下士一命。」又云:「公之孤四命,其卿三命。侯伯之卿亦如之。」是大国之卿亦三命,当天子之上士也。曲礼曰:「列国之大夫入天子之国曰某士。」襄二十六年左传曰:「晋韩宣子聘于周,王使请事。对曰:『晋士起将归时事於宰旅。』」是由命与王之士同,故称士也。

詩本義 论曰:褰裳之诗,郑有忽突争国之事,思大国来定其乱也。据诗但怨诸侯不来,而笺意谓郑人不往,义正相反,此其失也。其曰:子惠思我,褰裳渉溱者,谓彼大国有惠然思念我郑国之乱,欲来为我讨正之者,非道逺而难至,但褰其裳行渉溱水而来则至矣,言甚易而不来尔。而郑谓有大国思我,则我掲衣渡水往告以难也,且以难告人,岂待其思而后往告?亦不以难而不往也。子不我思,岂无他人者,但言诸侯众矣子,不我思则当有他国思我者尔。诗人假为此言,以述郑怨诸侯不相救防尔。而郑谓先乡齐晋宋卫,后之荆楚者,穿凿之衍说也。又曰:岂无他士者,犹言他人尔。郑谓大国之卿,当天子之上士者,亦拘儒之说也。

序:丰,刺亂也。婚姻之道闕,陽倡而陰不和,男行而女不隨

婚姻之道謂嫁取之禮。

婚姻——嫁娶 男以昏時迎女,女因男而來。嫁謂女適夫家,娶謂男往娶女。論其男女之身,謂之嫁娶。指其好合之際謂之婚姻。嫁娶婚姻其事是一。

若以婦黨壻黨相對爲稱,則釋親所云「壻之父爲姻,婦之父爲婚。婦之黨爲婚,兄弟之黨爲姻。兄弟是父黨稱婚,壻黨稱姻也。」對文則有異,散文則可以通⋯⋯隱元年左傳說葬之月數云:「士踰月,外姻至」,非獨謂壻家也。

子之丰兮,俟我乎巷兮。悔予不送兮

丰,豐滿也。巷,門外也。/時有違而不至者。

子,謂親迎者。我,我將嫁者。有親迎我者而貌丰丰然豐滿善人也。出門而待我於巷中。/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。時不送,則爲異人之色,後不得耦而思之。

詩集傳 婦人所期之男子,已俟乎巷,而婦人以有異志而不從。旣則悔之,而作是詩也。

子之昌兮,俟我乎堂兮。悔予不將兮

昌,盛壯貌。/將,將行也。

堂,當爲棖 cheng2易字。棖,門捆上木近邊者。/將,亦送也。

正義 此传不解堂之义。王肃云:「升于堂以俟。」孙毓云:「礼,门侧之堂谓之塾。谓出俟於塾前。诗人此句故言堂耳。毛无易字之理,必知其不与郑同。」案此篇所陈庶人之事,人君之礼尊,故於门设塾,庶人不必有塾,不得待之於门堂也。云「俟我於堂」,文与「庭」为类,是待之堂室,非门之堂也。士昏礼「主人揖宾,入于庙。主人升堂西面,宾升堂北面,奠雁,再拜稽首,降,出。妇从,降自西阶」。是则士礼受女於庙堂。庶人虽无庙,亦当受女於寝堂,故以王为毛说。

笺以篇言「堂」文在「庭」之下,可得为庙之堂。此篇上言於巷,此言於堂,巷之与堂,相去悬远,非为文次,故转堂为枨。枨是门梱上竖木,近门之两边者也。释宫云:「柣谓之阈。枨谓之楔。」孙炎曰:「柣,门限也。」李巡曰:「枨,谓梱上两傍木。」上言待於门外,此言待之於门,事之次,故易为枨也。

衣錦褧衣,裳錦褧裳。叔兮伯兮,駕予與行

衣錦褧,嫁者之服。/叔伯,迎己者。

褧,禪也。蓋以禪穀爲之中衣。裳用錦,上加禪穀焉,爲其文之大著也。庶人之妻嫁服也。士妻䊷衣纁袡 ran2。玉藻云:「襌为絅。」絅与褧音义同。是褧为襌,衣裳所用,书传无文。而妇人之服尚轻细,且欲露锦文,必不用厚缯矣,故云「盖以襌縠为之」。襌衣在外,而锦衣在中,故言「中衣」。裳用锦,而上加襌縠焉。中庸引此诗,乃云「为其文之大著也」,故笺依用之。传直言嫁者之服,故又申之云,「庶人之妻嫁服」,若士妻,则「䊷衣纁袡。」士昏礼云:「女次䊷衣纁袡,立於房中南面。」注云:「次,首饰也。䊷衣、丝衣。女从者毕袗玄,则此亦玄矣。袡亦缘也。袡之言任也。以纁缘其衣,象阴气上任也。凡妇人之服不常施袡之衣盛,昏礼为此服耳。」是士妻嫁时服䊷衣纁袡也。/言此者,以前之悔。今則叔也、伯也來迎己者,從之,志又易也。

裳錦褧裳,衣錦褧衣。叔兮伯兮,駕予與歸

東門之墠

序:東門之墠,刺亂也。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

東門之墠,茹藘在阪。其室則邇,其人甚遠

東門,城東門也。墠,除地町町者。茹藘,芼蒐也。男女之際,近而易,則如東門之墠。遠而難,則茹藘在阪。/邇,近也。得禮則近,不得禮則遠。

城東門之外有墠,墠邊有阪,芼蒐生焉。芼蒐之爲難淺矣,易越而出。此女欲奔男之辭。/其室則近,謂所欲奔男之家。望其來迎己而不來,則爲遠。

東門之栗,有踐家室。豈不爾思,子不我卽

栗,行上栗也。踐,淺也。/卽,就也。

栗而在淺家室之內,言易竊取栗,人所啗食而甘耆,故女以自喻也。/我豈不思望女乎?女不就迎我而俱去也。

風雨

序:風雨,思君子也。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

風雨淒淒,雞鳴喈喈。旣見君子,云胡不夷

興也。風且雨,淒淒然。雞猶守時,而鳴喈喈然。/胡,何。夷,說也。

興者,喻君子雖居亂世,不變改其節度。/思而見之,云何而心不說。

詩集傳 賦也。淒淒,寒涼之氣。喈喈,雞鳴之聲。風雨晦冥,蓋淫奔之時。君子指外期之男子。夷,平也。淫奔之女,言當此之時,見其所期之人而心悅也。

風雨瀟瀟,雞鳴膠膠。旣見君子,云胡不瘳

瀟瀟,暴疾也。膠膠,猶喈喈也。/瘳,愈也。

詩集傳 言積思之病,至此而愈也。

風雨如晦,雞鳴不已。旣見君子,云胡不喜

晦,昏也。

已,止也。雞不爲如晦而止不鳴。

子衿

序:子衿,刺學校廢也。亂世則學校不修焉

鄭國謂學爲校,言可以校正道藝。

學校 襄三十一年左传云:「郑人游於乡校。」然明谓子产毁乡校,是郑国谓学为校,校是学之别名,故序连言之。

又其名校之意,言於其中可以校正道艺,故曰校也。

此序非郑人言之,笺见左传有郑人称校之言,故引以为证耳,非谓郑国独称校也。汉书公孙弘奏云:「三代之道,乡里有教,夏曰校,殷曰庠,周曰序。」是古亦名学为校也。礼:「人君立大学小学。」言学校废者,谓郑国之人废於学问耳,非谓废毁学宫也。
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縱我不往,子寧不嗣音

青衿,青領也,學子之所服。/嗣,習也。古者教以詩樂,誦之、歌之、絃之、舞之。王制云:「乐正崇四术,立四教。春秋教以礼乐,冬夏教以诗书。」文王世子云:「春诵夏弦,太师诏之。」注云:「诵,谓歌乐也。弦,谓以丝播诗。」是学诗学乐,皆弦诵歌舞之。

學子而俱在學校之中。己留彼去,故隨而思之耳。禮,父母在,衣純以青。無父母者素衿深衣/嗣,續也。女曾不傳聲問我以恩,責其忘也。顧忌下章,所以和毛傳解釋不同

詩集傳 此亦淫奔之詩。

青青子佩,悠悠我思。縱我不往,子寧不來

佩,佩玉也。士佩瓀 ruan3 珉而青組綬。玉藻云:「古之君子必佩玉,君子於玉比德焉。」故知子佩为佩玉也。礼不佩青玉,而云「青青子佩」者,佩玉以组绶带之。士佩瓀珉而青组绶,故云青青谓组绶也。案玉藻「士佩瓀玟而缊组绶」,此云青组绶者,盖毛读礼记作青字,其本与郑异也。学子非士,而传以士言之,以学子得依士礼故也。/不來者言不一來也。

挑兮達兮,在城闕兮。一日不見,如三月兮

挑達,往來相見貌。乘城而見闕。/言禮樂不可一日而廢。

國亂人廢學業,但好登高見城闕,以侯望爲樂。/君子之學,以文會友,以友輔仁。獨學而無友,則孤陋而寡聞,故思之甚。

詩集傳 挑,輕儇 xuan 跳躍之貌。達,放恣也。

詩本義 论曰:子衿据序,但刺郑人学校不修尔。郑以学子在学中,有留者有去者。毛传又以嗣为习,谓习诗乐,又以一日不见如三月谓礼乐不可一日而废。苟如其说,则学校修而不废,其有去者,犹有居者,则劝其来学然。则诗人复何所刺哉?郑谓子宁不嗣音,为责其忘已,则是矣。据诗三章,皆是学校废而生徒分散,朋友不复羣居,不相见而思之辞尔。挑达城阙闲日遨游无度者也。

子衿毛傳整體非常和諧,意思也比較簡單。大致內容是我牽掛的學子啊,卽便我不去,你怎麼能廢禮樂,不興學業呢?

鄭箋則比較複雜。第一句講在學校者思念離去者,說「卽便我不去,你就不繼續問候我了嗎?」第二句意思相近。第三句講廢學業者以登高侯望爲樂,後半句的「一日不見,如三月兮」鄭箋的解釋讓人有一點疑惑。此半句主要還是講「思」,但引論語「獨學而無友,孤陋而寡聞」爲證。似乎是鄭玄在這裡腦袋拐了個彎,多想了些什麼。而且,這半句與前半句的銜接也並不順暢。是說登高侯望是因爲思念學友嗎?但登高所見是城闕。是說登高玩樂荒廢學業嗎?那麼後面的「思」倒顯得突兀了。

揚之水

序:揚之水,閔無臣也。君子閔忽之無忠臣良士,終以死亡爲高渠彌所弒,而作是詩也

揚之水,不流束楚。終鮮兄弟,維予與女。無信人之言,人士迋女

揚,激揚也。激揚之水可謂不能流漂束楚乎?/鮮,寡也。忽兄弟爭國,親戚相疑,後竟寡於兄弟之恩,獨我與女有耳。作此詩者,同姓臣也。/迋,誑也。

激揚之水,喻忽政教亂促。不流束楚言其政不行於臣下。

詩集傳 興也。兄弟,婚姻之稱,所謂「不得嗣爲兄弟」是也。予、女,男女相謂也。人,他人也。迋,與誑同。淫者相謂,言揚之水不流束楚矣,終鮮兄弟,則維予與女矣。豈可以他人離間之言而疑之哉?彼人之言,特迋女耳。

揚之水,不流束薪。終鮮兄弟,維予二人。無信人之言,人實不信

二人同心也。

二人者,我身與女忽。

出其東門

序:出其東門,閔亂也。公子五爭,兵革不息,男女相棄,民人思保其室家焉

公子五爭者,謂突再也,忽、子亶、子儀各一也。

昭公——祭仲立厲公——忽——高渠彌立公子亶——齊人殺子亶,祭仲立子儀——傅瑕納厲公

出其東門,有女如雲。雖則如雲,匪我思存。縞衣綦 qi2 巾,聊樂我員。員,古今字助句辭。

如雲,眾多也。/思不存乎,相救急。被棄困苦,思救,眾多,不得救/縞衣,白色男服也。綦巾,蒼艾色女服也。願室家得相樂也。

有女謂諸見棄者也。如雲者,如其從風東西南北,心無有定。匪,非也。此如雲者,皆非我所思存也。/縞衣綦巾,所爲作者之妻服也。時亦棄之迫,兵革之難,不能相畜,心不忍絕,故言:且留樂我員。此思保其室家,窮困不得有其妻,而以衣巾言之,恩不忍斥之。綦,綦文也。

詩集傳 ⋯⋯縞衣綦巾,女服之貧陋者⋯⋯人見淫奔之女而作此詩。以爲此女雖美且眾,而非我思之所存,不如己之室家,雖貧且陋,而聊可以自樂也。是時淫風大行,而其間乃有如此之人,亦可謂能自好而不爲習俗所移矣。羞惡之心,人皆有之,豈不信哉!

出其闉闍,有女如荼。雖則如荼,匪我思且。縞衣茹藘,聊可與娛

闉,曲城也。闍,城台也。荼,英荼苦菜/茅之秀者,其穗白色也,言皆喪服也。喪服色白如荼/茹藘绛紅色,茅蒐之染女服也。娛,樂也。

闍,讀當如「彼都人士」,都謂國外,曲城之中,市里也。荼,茅秀,物之輕者飛行無常。/匪我思且猶非我思存也。/茅蒐,染巾也。聊,可與娛。且,可留與我爲樂。心欲留之言也。

闍——城台——都,國外

爾雅謂「臺」爲「闍」,不在城門之上。此言「出其」,不得爲出台之中,故轉爲「彼都人士」之「都」。「都」者人所聚會之處。故知謂國外曲城中之市里也。

荼——英荼,喪服——茅秀,飛行無常

以詩說女服言「綦巾」「茹藘」,則非盡喪服,不得爲其色如荼。故易以荼飛行無常,與上章相類爲義也。

毛傳更加上帝視角,以詩人的口吻來看鄭國男女。說:我出鄭國東門,看到眾多被棄的女子。這些女子被棄,生活困苦,我想幫助她們,但無能爲力。只希望他們能像往日一般男女相得,那是多麼令人開心。

鄭箋則是以男子口吻展開,鄭國男女相棄,而男子心不忍絕。說:出鄭國之東門,看到眾多被棄的女子,到處飄蕩,心無所定。但這些女子都不是我思之所在。我的妻子著縞衣綦巾,我如今也與她訣別,對她說:「再留一會吧。」留住這最後的快樂。無語 jpg

野有蔓草

序:野有蔓草,思遇時也。君之澤不下流,民窮於兵革,男女失時,思不期而會焉

不期而會謂不相與期而自俱會。

野有蔓草,零露漙兮。有美一人,清揚婉兮。邂逅相遇,適我願兮

興也。野,四郊之外。蔓,延也。漙漙然,盛多也。

零,落也。蔓草而有露,謂仲春之時,草始生,霜爲露也。周禮仲春之月,令會男女無夫家者。/清揚,眉目之間,婉然美也。邂逅,不期而會,適其時願。

詩集傳 男女相遇於野田草露之間,故賦其所在以起興。言野有蔓草,則零露溥兮;有美一人,則清揚婉矣;邂逅相遇,則得以適我願矣。

野有蔓草,零露瀼瀼。有美一人,婉如清揚。邂逅相遇,與子偕臧

瀼瀼,盛貌。/臧,善也。

溱洧

序:溱洧,刺亂也。兵革不息,男女相棄,淫風大行,莫之能救焉

救,猶止也。亂者,士與合會溱洧之上。

溱與洧,方渙渙兮。士與女,方秉蕑兮。女曰觀乎?士曰旣且。且往觀乎,洧之外,洵訏且樂。維士與女,伊其相謔,贈之以芍藥

溱洧,鄭兩水名。渙渙,春水盛也。/蕑,蘭也。/訏,大也。/芍藥,香草。

仲春之時,冰以釋水,則渙渙然。/男女相棄,各無四偶。感春氣並出,託采芬香之草,而爲淫佚之行。/女曰觀乎,欲與士觀於寬閒之處。旣,已也。士曰已觀矣,未從之也。/洵,信也。女情急,故勸男往觀於洧之外。言其土地信寬大又樂也,於是男則往也。/伊,因也。士與女往觀,因相與戲謔,行夫婦之事,其別則送女以芍藥,結恩情也。

詩集傳 鄭國之俗,三月上巳之辰,采蘭水上以袚除不祥。故其女問於士曰:盍往觀乎?士曰:吾旣往矣。女復要之曰:且往觀乎?蓋洧水之外,其地信寬大而可樂也。於是士女相與戲謔,且以芍藥爲贈而結恩情之厚也。此詩淫奔者自敘之辭。

溱與洧,瀏其青矣。士與女,殷其盈矣。女曰觀乎,士曰旣且。且往觀乎,洧之外,洵訏且樂。維士與女,伊其將謔,贈之以芍藥

瀏,深貌。

將,大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