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詩筆記|卷十五(小雅魚藻之什闕)

魚藻之什

魚藻

鱼藻,刺幽王也。言萬物失其性,王居鎬京,將不能以自樂,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

萬物失其性者,言王政教衰,陰陽不和,群生不得其所也。將不能以自樂,言必自是有危亡之禍。

思武王?——刺幽王者思古多,不曾說過武王。這裡刺將失鎬京,武王始居鎬京。

魚在在藻,有頒其首。王在在鎬,豈樂飲酒

頒,大首貌。释诂云:「坟,大也。」颁与坟字虽异,音义同。魚以依蒲藻爲得其性。

藻,水草也。魚之依水草,猶人之依明王也。明王之時,魚何所處乎?處於藻。旣得其性則肥充,其首頒然。此時人物皆得其所,正言魚者以潛逃之類,信其著見。物之潜隐,莫过鱼。显见者,莫过人。经举潜逃,笺举著见,则万物尽该之矣,故以人类之。鱼之依水草,犹人之依明王。变武王言明王者,见人之所依,取其明也。又言人物者,物卽鱼也。四月:「匪鳣匪鲔,潛逃於淵」,興隱遁避亂世。

/豈亦樂也。天下平安,萬物得其性,武王何所處乎?處於鎬京,樂八音之樂,與群臣飲酒而已。今幽王惑於褒姒,萬物失其性,方有危亡之禍,而亦豈樂飲酒於鎬京,而無悛心,故以此刺焉。

詩集傳 此天子燕諸侯,而諸侯美天子之詩也。

魚在在藻,有莘其尾。王在在鎬,飲酒樂豈

莘,長貌。

魚在在藻,依於其蒲。王在在鎬,有那其居

那,安貌。天下平安,王無四方之虞,故其居處那然安也。

采菽

序:采菽,刺幽王也。侮慢諸侯,諸侯來朝,不能錫命以禮,數征會之,而無信義。君子見微而思古焉

幽王征會諸侯,爲合義兵,征討有罪。旣往而無之,是於義事不信也。君子見其如此,知其後必見攻伐,將無救也。

采菽采菽,筐之筥之。君子來朝,何錫予之?雖無予之,路車乘馬。又何予之?玄袞及黼

興也。菽所以芼大牢而待君子也。羊則苦,豕則薇。王述毛云:「筐筥受所采之菜,牢礼所以待来朝诸侯。」

/君子,謂諸侯也。

/玄袞,卷龍也。「玄衮者,玄衣而画以衮龙」。玉藻注云:「龙衮,画龙於衣。卷字或作衮。」白與黑謂之黼。冬官绘人文。

菽,大豆也。采之者,采其葉以爲藿不興。三牲牛、羊、豕芼以藿。王饗賓客,有牛俎,乃用鉶羹,故使采之。

/賜諸侯以車馬,言「雖無予之」,尚以爲薄。

/及,與也。玄袞,玄衣而畫以卷龍也。黼,黼黻,謂絺衣也絺谓刺之,言此黼黻絺刺之於衣。衮黼之在衣也,衮则画之,黼则刺之,故言「谓絺衣」,以对「衮画衣」故也。絺在裳,言衣者,衣,总名也。諸公之服自袞冕而下,侯伯自鷩冕而下,子男自毳冕而下。春官司服職。引之者明衮、黼非一衣。王之賜,維用有文章者。

菽——芼太牢、鉶羹牛藿、羊苦、豕薇

公食礼云:「鉶芼,牛藿、羊苦、豕薇,皆有滑。」

注云:「藿,豆叶也。苦,苦荼也。滑,堇莃之属。」

王飨宾客则有牛俎,谓以鼎煮牛,取其骨体置之於俎,其汁则芼之以藿,调以咸酸,乃盛之於鉶,谓之鉶羹,故言乃用鉶羹也。卽公食记「鉶芼」是也。以草,菜地之毛,故谓之芼。

地官牛人云:「凡宾客之事,共其牢礼积膳之牛。」又云:「飨食宾射,共其膳羞之牛。」注引燕礼「膳宰设折俎」。王之膳羞亦犹此,知王飨宾客则有牛俎也。彼食亦供牛,独云飨者,以飨为尊,且举飨而食可知矣。

玄袞及黼——「及」說明不是一個?黼不是袞冕,是絺 chi 冕?

——車服同賜:觐礼曰:「天子赐诸侯氏以车服。」注云:「赐车者,同姓以金路,异姓以象路。服则衮也、鷩也、毳 cui 也。」是车服同赐之矣。

袞——畫,黼——刺

君子总诸侯也,故彼注云:

「九章:初一曰龙,次二曰山,次三曰华虫,次四曰火,次五曰宗彝,皆画以为缋。次六曰藻,次七曰粉米,次八曰黼,次九曰黻,皆絺以为绣。

则衮之衣五章,裳四章,凡九也。

鷩画以雉,谓华虫也。其衣三章,裳四章,凡七也。

毳画虎蝪,谓宗彝也。其衣三章,裳二章,凡五也。

絺衣粉米,无画也。其衣一章,裳二章,凡三也。

玄冕者,衣无文,裳刺黻而已,是以谓之玄焉。

凡冕服皆玄衣纁裳。」

由此言毳冕、絺冕,其裳皆以黼为首,唯玄冕无文耳。言子男自毳冕而下,则通及絺冕,此黼宜絺冕之裳矣。

笺言谓絺衣者,自取絺绣之义,非谓冕名,但差失偶同耳。

或以为衣举衮,裳举黼,正是衮冕之服。知不然者,以经言「及」,则非一之辞。又君子来朝,非独上公一人,何得独言衮龙之衣乎?故知黼文下及絺冕之裳也。赐法下不得兼上,而上得兼下,则五等所赐,下皆及於絺冕矣。

不及玄冕——玄冕無文

所以独言衮黼,不及玄冕者,郑卽解之云「王之赐服,唯用有文章」故也。案终南美秦襄公之受显服云「黻衣绣裳」,是得玄冕也。又曰「锦衣狐裘」,是得皮弁服也。然则天子之赐诸侯,无文亦赐之。言王赐唯用有文章者,解诗人特举衮黼之意。诸侯之得王赐,以有文章者为荣,故诗人言王之赐服,唯用有文章者言之,故其辞不及玄冕。此解作者之意耳,非谓玄冕以下,王不赐之。

觱沸檻泉,言采其芹。君子來朝,言觀其旂。其旂淠淠 pi4,鸞聲嘒嘒。載驂載駟,君子所屆

觱沸,泉出貌。檻,泉正出也释水云:「槛,泉正出。正出,涌出也。」李巡曰:「水泉从下上出曰涌泉。」王肃云:「泉水有芹,而人得采焉。王者有道,而诸侯法焉。」观此上下,止言王者之待诸侯,不美王者与诸侯作法。肃辄言之,恐非毛旨。必欲为兴,不如以兴车服赏赐,故别为毛说焉。

/淠淠,動也。嘒嘒,中節也。

言,我也。芹,菜也,可以爲菹,亦所用待君子也。我使采其水中芹者,尚絜清也。周禮「芹菹雁醢」醢人云:「加豆之实,芹菹、免醢,箈菹、雁醢。」是也。彼雁醢与芹菹别文,而连引之者,因其尚絜清,芹、雁俱是水物,故连言之。不興

/屆,極也。諸侯來朝,王使人迎之,因觀其衣服車乘之威儀只有車乘,而言衣服。連下章,所以爲敬,且省禍福也。諸侯將朝于王,則驂乘乘四馬而往。此之服飾,君子法制之極也,言其尊,而王今不尊也。

郊迎

觐礼云:「至于郊,王使人皮弁用璧劳。」注云:「郊,谓近郊,去王城五十里。」小行人职曰:「凡诸侯入,王则逆劳于畿。」则郊劳者,大行人也。

书传略曰:「天子太子十八曰孟侯。孟侯者,於四方诸侯来朝,迎於郊。」则小行人迎於畿,大行人迎於郊。此直云迎,理兼於此也。

又解所以必使迎而观其威仪者,迎之所以为敬,观之且以省察其祸福也。成十四年左传曰:「古之为享食也,以观威仪,省祸福也。」

夏官齐仆云:「朝觐宗遇飨食,皆乘金路。各以其等,为车送逆之节。」注云:「谓王乘车迎宾客,上公九十步,侯伯七十步,子男五十步。」是也。

赤芾在股,邪幅在下。彼交匪紓,天子所予。樂只君子,天子命之。樂只君子,福祿申之

諸侯赤芾。邪幅,偪也,偪所以自偪束也桓二年左传曰:「带裳幅舄。」内则亦单云偪。则此服名偪而已。杜、郑皆云今之行縢,然则邪缠於足谓之邪幅,故传辨之云:「邪幅,正是偪也。名曰偪者,所以自偪束也。」。紓,緩也。

/申,重也。

芾,大古蔽膝之象也。冕服謂之芾,其他服謂之韠。以韋爲之古者衣皮,此存其象,故知以韦为之。故礼记玉藻:「韠,君朱,大夫素,士爵韦。」上云韠,下总以韦结之,故知以韦,其制上廣一尺,下廣二尺,長三尺,其頸五寸,肩革帶,博二寸玉藻。脛本曰股。邪幅,如今行縢也说文云:「縢,缄也。」名「行縢」者,言行而缄束之,故云「偪其胫也」,偪束其脛,自足至膝,故曰在下。彼與人交接,自偪束如此,則非有解怠紓緩之心,天子以是故賜予之。

/只之言是也。古者天子賜諸侯也,以禮樂樂之,乃後命予之也。天子賜之,神則以福祿申重之,所謂「人謀鬼謀」也。刺今王不然。

芾、韠

冕——芾

他服——韠

士——爵弁、士——韎韐

大夫已上——冕,大夫以上——芾

士冠礼「陈服於房中,爵弁、韎韐、皮弁、素韠,玄端、爵韠」。杂记云:「士弁而祭於公,卽爵弁也。」士服爵弁,以韎韐配之,则服冕者以芾配之,故知冕服谓之芾。士服皮弁、玄端皆服韠,是他服谓之韠。以冕为主,非冕谓之他也。

韨、韠俱是蔽膝之象,其制则同,俱尊祭服,异其名耳。

維柞之枝,其葉蓬蓬。樂只君子,殿天子之邦。樂只君子,萬福攸同。平平左右,亦是率從

蓬蓬,盛貌。

/殿,鎮也。

/平平,辯治也。尧典云:「平章百姓。」书传作「辨章」,则平、辨义通,而古今之异耳,故云「平平,辩治」。服虔云:「平平,辩治不绝之貌。」

此興也。柞之幹,猶先祖也。枝,猶子孫也。其葉蓬蓬,喻賢才也。正以柞爲興者,柞之葉新,將生;故,乃落於地。以喻繼世以德相承者明也。興諸侯,毛傳可能是興王?可能因爲前章前兩句說的是諸侯,所以箋這裡順延?

/率,循也。諸侯之有賢才之德,能辯治其連屬之國,使得其所,則連屬之國亦循順之。

汎汎楊舟,紼纚維之。樂只君子,天子葵之。樂只君子,福祿膍 pi 之。優哉游哉,亦是戾矣

紼,繂 lv 也。纚,緌也。明王能維持諸侯也。前後兩句,前興後

/葵,揆也釋言。膍,厚也。

/戾,至也。明王之德能如此,亦如是至美矣。

楊木之舟,浮於水上,汎汎然東西無所定。舟人以絜系其緌以制行之,猶諸侯之治民,禦之以禮法。前後兩句,前興諸侯,後「君子」指諸侯

/戾,止也。諸侯有盛德者亦優遊,自安止於是,言思不出其位。

詩本義 论曰:诗云君子来朝,言观其旂,郑谓诸侯来朝,王使人迎之,因观其衣服车乘之威仪,所以为敬,且省祸福。据序但言幽王侮慢诸侯,不能锡命以礼,君子思古以刺今尔。如郑所说省祸福诗,及序文皆无之据。诗但述诸侯来朝,车服之盛可观尔。其曰君子所届者,乃言君子所至,车旂如此之盛尔,亦不谓其法制之极也。

天子所予者,谓此诸侯旂鸾骖驷,与其所服赤芾邪幅,皆是天子所赐尔。以刺幽王不能赐诸侯也。诸侯爵秩车服有等差,当赐则赐矣,不待其幅束无纾缓之心,然后赐也。其曰彼交匪纾者,直自言邪幅尔。郑谓君子所届,为法制之极。天子所子,为非有解怠纾缓之心。天子以是故赐予之者,皆衍说也。

泛泛杨舟,绋纚维之者,郑谓绋纚维舟,犹诸侯御民以礼法者,非也。据诗意,绋纚维舟如天子以爵命维制诸侯尔,故其下文云乐只君子,天子葵之。毛谓明王能维持诸侯,是矣。

角弓

序:角弓,父兄刺幽王也。不親九族,而好讒佞,骨肉相怨,故作是詩也

骍骍角弓,翩其反矣。兄弟昏姻,無胥遠矣

興也。骍骍,調利也。不善絏檠巧用則翩然而反。

興者,喻王與九族,不以恩禮禦待之,則使之多怨也。

/胥,相也。骨肉之親,當相親信,無相疏遠。相疏遠,則以親親之望,易以成怨。孟子云:「兄弟关弓而射我,我则涕泣而道之。无他,戚之也。其亲亲之也。」

冬官弓人以六材为弓,谓幹、角、筋、胶、丝、漆也。又曰:「角之中,恒当弓之隈。」杜子春云:「隈谓弓之渊。角之中央与渊相当。」如彼文,弓有用角之处,不得卽名角弓。此言角弓,盖别有角弓,如今北狄所用者,於古亦应有之,但弓人所不载耳。

今北狄角弓,弛则体反,若不绁檠 qing,则不复任用也。檠者,藏弓定体之器,谓未成弓时,内於檠中。此弓已调利,而言檠者,盖用讫,内於竹闭之中,恐损其体,亦谓之檠。绁卽绲縢也。传言巧用,明是旣已成弓,非未定体也,故知檠义为然。

爾之遠矣,民胥然矣。爾之教矣,民胥傚矣

爾,女,女幽王也。胥,皆也。言王,女不親骨肉,則天下之人皆如之。見女之教令,無善無惡,所尚者,天下之人皆學之。言上之化下,不可不愼。

釋詁文,遂文勢而定。

此令兄弟,綽綽有裕。不令兄弟,交相爲瘉

綽綽,寬也。裕,饒。瘉,病也。

令,善也。

民之無良,相怨一方。受爵不讓,至於己斯亡

/爵祿不以相讓,故怨禍及之。比周而黨愈少,鄙爭而名愈辱,求安而身愈危。王制云:「使以德,爵以功。」则己有功德,当自受之。而必须让者,以凡禀血气,皆有争心,在上者可量功校能,受之者当先人后己,故礼设辞让之法。礼记曰:「爵禄可辞。」又曰:「爵位相先。」

良,善也。民之意不獲,當反責之於身,思彼所以然者而恕之。無善心之人,則徙居一處,怨恚之。

/斯,此也。

老馬反爲駒,不顧其後。如食宜饇 yu,如酌孔取

已老矣,而孩童慢之。说文云:「咳,小儿笑也。」内则云:「子生三月,父咳而名之。」谓指其颐下,令之笑而为之名。此言咳童慢之,亦当然也。

/饇,飽也。

此喻幽王見老人反侮慢之,遇之如幼稚,不自顧念。後至年老,人之遇己亦將然。

/王如食老者,則宜令之飽。如飲老者,則當孔取。孔取,謂度其所勝多少。凡器之孔,其量大小不同,老者氣力弱,故取義焉。王有族食、族燕之禮。

毋教揉升木,如塗塗附。君子有徽猷,小人與屬

猱,猨屬。陆机云:「猱,弥猴也。楚人谓之沐猴,老者为玴,长臂者为猨,猨之白腰者为獑胡。獑胡猨骏,捷於弥猴。」塗,泥。附,著也。传言「附,著也」,是训附为著,故王肃云:「教猱升木,必也。如以涂之必著。」

/徽,美也。

毋,禁辭。猱之性善登木,若教使其爲之,必也。附,木桴也。塗之性善者,若以塗附,其著亦必也。以喻人之心皆有仁義,教之則進。

/猷,道也。君子有美道以得聲譽,則小人亦樂與之而自連屬焉。今無良之人相怨,王不教之。

雨雪瀌瀌,見晛 xian 曰消。莫肯下遺,式居婁驕

晛,日氣也。说文云:「晛,日见也。」此二句毛不为传,但毛无改字之理,又娄之为数,乃常训也,故别为毛说焉⋯⋯必须教之者,以此小人皆为恶行,莫背自卑下,而遗去其恶心者。用此之故,其与人居处,数为骄慢之行,故须化之。

雨雪之盛瀌瀌然,至日將出,其氣始見,人則皆稱曰雪今消釋矣。喻小人雖多,王若欲興善政,則天下聞之,莫不曰小人今誅滅矣。其所以然者,人心皆樂善,王不啟教之。

/莫,無也。遺讀曰隨。式,用也。婁,斂也。释诂云:「娄、敛,聚也。」今王不以善政啟小人之心,則無肯謙虛,以禮相卑下,先人而後己,用此自居處,斂其驕慢之過者。

雨雪浮浮,見晛曰流。如蠻如髦,我是用憂

浮浮,猶瀌瀌也,流流而去也。

/蠻,南蠻也。髦,夷髦也。牧誓曰:「及庸、蜀、羌、髳、微、卢、彭、濮人。」又曰:「逖矣,西土之人。」

今小人之行如夷狄,而王不能變化之,我用是爲大憂也。髦,西夷別名。武王伐紂,其等有八國從焉。

詩本義 论曰:角弓据序,但言幽王不亲九族,而好谗佞骨肉,相怨而作是诗尔。如毛郑之说,老马反为驹,谓王侮慢老人,遇之如幼稚,虽非诗本义,而理尚可通。其如食冝饇,如酌孔取,谓王如食老人宜使之饱,如饮老人宜度其所胜多少,则非诗之意也。诗述九族怨王不亲尔,不论老者饮食多少也,言如者有所比类之辞也。至于敎猱涂附,谓人心皆有仁义,敎之则进。雨雪见晛,喻小人虽多,王若欲兴善政,则小人诛灭如蛮如髦。又谓小人之行如荒徼,而王不能变化,考序及诗,了无此义,与上章意不相属,由毛郑失其本旨也。弓之为物,其体往来张之,则内向而来,弛之则外反而去。诗人引此以喻九族之亲,王若亲之以恩,则内附,若不以仁恩结之,则亦离叛而去矣。其义如此而已,毛谓不善绁檠巧用则反者,衍说也。绁檠制弓,使不反之器也。盖造弓未成时,所用已成之弓则体有徃来,其张之则来,弛之则去,古今通然。是诗人所取之义也。

本义曰:角弓之诗,自四章以上,毛郑之说皆是。其一章言虽骨肉之亲,若遇之失其道则亦怨叛而乖离,如角弓翩然而外反矣。二章言王与骨肉如此,则下民亦将效上之所为也。三章四章遂言效上之事,云兄弟不令而交相贼害,则民亦效之各相怨于一方,贪争不已,至于亡身也。五章六章则刺王所以不亲九族者,由好谗佞而被离间也。因述谗佞之人变易是非善恶,乃以老马为驹,不顾人在其后而辨其非也。谓其肆为谗佞,傍若无人也。其所以如此,取王之宠,如贪饮食之人务自饱足而已。又言谗佞之人已自如此,而王又好悦以来之,如猱喜升木。又敎之涂喜着又附之,其曰:君子有徽猷,小人与属者。徽美也,猷道也,君子有所美之道,则小人争趋而为之矣。其七章八章又述骨肉相怨之言云,王踈九族而好谗佞如此,亡无日矣。如雨雪见日而将消也。莫肯下遗,式居娄骄者,谓王不以恩意下及九族,而自为骄傲也。如蛮如髦,言骨肉相视如化外无礼义仁恩也。

菀柳

序:菀柳,刺幽王也。暴虐無親而刑罰不中,諸侯皆不欲朝。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

有菀者柳,不尚息焉。上帝甚蹈,無自暱焉。俾予靖之,後予極焉

興也。菀,茂木也。

/蹈,動。暱,近也釋詁

/靖,治。極,至也。釋詁

尚,庶幾也释言云:「庶几,尚也。」。有菀然枝葉茂盛之柳,行路之人,豈有不庶幾欲就之止息乎?興者,喻王有盛德,則天下皆庶幾原往朝焉。憂今不然。

/蹈讀曰悼。上帝乎者,訴之也。今幽王暴虐,不可以朝事,甚使我心中悼病,是以不從而近之。釋己所以不朝之意。

/靖,謀。俾,使。極,誅也。假使我朝王,王留我,使我謀政事。王信讒,不察功考績,後反誅放我。是言王刑罰不中,不可朝事也。

上二句毛與鄭同。

次二句,毛以「蹈」爲「動」,意王心不恆、刑罰不中。王肃、孙毓述毛,皆以上帝为斥王矣。鄭以「蹈」爲「悼」,言訴之於上帝,言幽王暴虐,我心悼病。——「蹈」意不同是因對「上帝」的理解不同。

後二句,毛以「靖」爲「治」,以「極」爲「至」,意爲王有事,使我治之,後我至焉。暗指今我不至,是因王不任之?鄭以「靖」爲謀,以「極」爲誅,此句便是王使我謀政事,後來卻聽信讒言誅放我。鄭玄之訓更加順暢,毛從爾雅訓詁,反而迂迴。意思都是差不多的,畢竟最後一章最後一句已然告明詩意。

有菀者柳,不尚愒 qi 焉。上帝甚蹈,無自瘵 zhai 焉。俾予靖之,後予邁焉

愒,息也。

/瘵,病也。釋詁

瘵,接也。讀爲接

/邁,行也。行亦放也。春秋傳曰:「子將行之。」昭元年左传文。时郑之大夫游楚有罪,子产将放之。子大叔者,游楚之宗。传曰:「将行子南,子产咨於大叔。大叔曰:『吉不能亢身,焉能亢宗?吉若获戾,子将行之,何有於诸游?』」是行为放之义,故引证之也。吉,大叔之名。子南,游楚之子。

有鳥高飛,亦傅於天。彼人之心,於何其臻?曷予靖之,居以兇矜

/曷,害传虽曷为害,亦训为何,故「害澣害否」皆为何也。。矜,危也。

傅、臻皆至也。彼人,斥幽王也。鳥之高飛,極至於天耳。幽王之心,於何所至乎?言其轉側無常,人不知其所屆。

/王何爲使我謀之,隨而罪我、居我以凶危之地?謂四裔也。文十八年左传曰:「投诸四裔,以御螭魅。」是四裔之文,卽羽山东裔,崇山南裔,三危西裔,幽州北裔,是也。九州之外而言幽州者,以州界甚远,六服之外,仍有地属之,故系而言焉。

詩本義 论曰:郑笺上帝云者愬之也,以谓诗人呼上帝而告之曰:幽王暴虐,甚使我中心悼病,然则上帝与甚蹈当分为两句,岂成文理?考于诗意,亦岂得通?俾予靖之后予极焉,训靖为谋,又以谓假使我朝王王留我谋政事,王信谗不察功考绩,后反诛放我。如郑此说,则诗人方呼天,言王不可朝,其下文遽言王使我谋之。初无假使朝王之语,郑何从而得之?可知其臆说也。君子不逆诈,而诗人假使朝王,王必留我谋而又后必诛我于义,皆必不然也。彼人之心以为斥幽王,言王心无常,不知所届。考诗初无此意,又与下文不属,盖亦其失也。

本义曰:不尚,尚也。蹈,动也。谓警动也。靖,安也。诗人言彼菀然茂盛之柳,尚可以依而休息,而幽王暴虐,不可亲。今天警动我,使我无自昵近之,又使我安之,以待其极。其二章之义皆同。惟言后予迈焉,谓待其可往朝则往焉,其卒章言彼鸟之飞,犹能戾天,而人心何之不可,我则独安然,当此虐王之时,将罹其凶祸而不去,盖诸侯怨叛之辞也。録之以见幽王之恶,人心离叛如此,而王不悔改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