節南山之什
節南山
序:節南山,家父刺幽王也
箋 家父,字,周大夫也。
家父、吉甫,詩辭自有名字。
其餘有名者,他書傳記有之。
左传引桑柔,谓之周芮良夫之诗,是也,故叙得据之。
而言其不言者,皆不知也。或云大夫者,止知是大夫所作,不得姓名,故不言也。
颂及风、颂正经,唯公刘等三篇言召康公以外,皆不言作者姓名。外传谓棠棣为周文公之诗,思文为周文公之颂,则二篇周公作也。外传尚得言之,叙者不容不知,盖以正诗天下同心歌咏,故例不言耳。公刘三篇言戒成王,戒须有主,不得天下共戒,故特见召康公耳。
又诸言姓名爵谥者,皆是王朝公卿大夫。绵蛮谓士为微臣,不言姓名,盖以士位卑微,名不足录也。推此则太子之傅及寺人谭大夫不言姓名,亦为微也。又变风唯七月、鸱鸮言周公所作,其馀皆无作者姓名,亦以诸侯之大夫位比天子之士官位亦微,故皆无见姓名者也。唯鲁人作颂非常,特详其事,言行父请周史克作颂耳。不然,岂变风十有二国,其诗百有馀篇,作者不知一人也?
家父,字,周大夫也
知字是大夫者,以春秋之例,天子大夫则称字。
桓十五年「天王使家父来求车」
桓十五年——幽王卒85 年
但古人以父为字,或累世同之。
eg1 宋大夫有孔父者,其父正考父,其子木金父,此家氏或父子同字,父未必是一人也。
2云汉序云「仍叔」,笺引桓五年「仍叔之子来聘」。春秋时,赵氏世称孟,智氏世称伯,仍氏或亦世字叔也。自桓五年,上距宣王之卒七十六岁,若当初年,则百二十年矣。引之以证仍叔是周大夫耳,未必是一人也。
3瞻仰笺亦引隐七年「天王使凡伯来聘」。自隐七年,上距幽王之卒五十六岁。凡国伯爵为君皆然,亦不知其人之同异也。但知板与瞻仰俱是凡伯所作,二者必是别人。何则?板已言「老夫灌灌,匪我言耄」,则不得下及幽王时矣。瞻仰之笺引春秋,亦证凡伯为天子大夫耳。
此三文皆年月长远,并应别人,故笺不言,是也。其意不以为一人矣。故板不引春秋,至瞻仰而引之,及此不引春秋,皆注有详略,无义例也。
節彼南山,維石嚴嚴。赫赫師尹,民具爾瞻。憂心如惔 tan,不敢戲談。國旣卒斬,何用不監?
傳 興也。節,高峻貌。嚴嚴,積石貌。
/赫赫,顯盛貌。師,太師,周之三公也。太師、太傅、太保尹,尹氏,爲太師。具,俱。瞻,視。惔,燔也。
/卒,盡。斬,斷。監,視也。
箋 興者,喻三公之位,人所尊嚴。
/此言:尹氏,女居三公之位,天下之民俱視女之所爲,皆憂心如火灼爛之矣。又畏女之威,不敢相戲而言語。疾其貪暴,脅下以刑辟也。
/天下之諸侯日相侵伐,其國已盡絕滅。女何用爲職,不監察之。
*諸侯征伐自何時?
雨无正云:「斩伐四国。」笺云:「天下诸侯於是更相侵伐,谓厉王时也。」沔水笺云:「诸侯出兵,妄相侵伐,谓宣王时也。」则诸侯征伐久矣。而论语注以为,「平王东迁,诸侯始专征伐」者,幽、厉虽残虐无道,尚能治诸侯,但明不烛下,致使擅相伐灭,故诗人举以为刺。至於平王微弱,不能禁制,诸侯专行征伐,无所顾忌,故论语之注以征伐自诸侯出,从平王为始也。
節彼南山,有實其猗。赫赫師尹,不平謂何?天方薦瘥 cuo,喪亂弘多。民言無嘉,憯莫懲嗟
傳 實,滿。猗,長也。王肃云:南山高峻,而有实之使平均者,以其草木之长茂也。师尹尊显,而有益之使平均者,以用众士之智能。刺今专己,不肯用人,以至於不平也。传意或然。
//薦,重。釋言「薦,再也」,再是重之義瘥,病。釋詁文弘,大也。
/憯,曾也。
箋 猗,倚。言南山旣能高峻,又以草木平滿其旁,倚之畎谷溪流、山川,使之齊均也。
/責三公之不均平,不如山之爲也。謂何,猶云何也。
/天氣方今又重以疫病,長幼相亂,而死喪甚大多也。
/懲,止也。天下之民皆以災害相吊唁,無一嘉慶之言。曾無以恩德止之者,嗟乎奈何?
爲什麼鄭訓「猗」爲「倚」?
首先「有實其猗」,在這個句子結構中,「猗」應該是個形容詞還是動詞有規定嗎?
然後,鄭箋如此解,雖通過「猗」添入了「畎谷」這一不存在的物象,但使得這一比興更加順暢。
尹氏大師,維周之氐。秉國之鈞,四方是維。天子是毗,俾民不迷。不弔昊天,不宜空我師
傳 氐,本。讀從邸,若四圭爲邸。故爲本言。是根本之臣也。。均,平。毗,厚也。輔毗使之厚,義與鄭同?
/弔,至。空,窮也。
箋 氐,當作桎鎋之桎孝经钩命决云:「孝道者,万世之桎鎋。」说文云:「桎,车鎋也。」则桎是鎋之别名耳。以鎋能制车,喻大臣能制国,故以大师之官为周之桎鎋也。易传者,以天子为周之本,谓臣为本,则於义不允,故易之。毗,輔也。言尹氏作太師之官,爲周之桎鎋,持國政之平,維制四方,上輔天子,下教化天下,使民無迷惑之憂,言任至重。
/至,猶善也。不善乎昊天,愬之也。不宜使此人居尊官,困窮我之眾民也。
弗躬弗親,庶民弗信。弗問弗仕,勿罔君子。式夷式已,無小人殆。瑣瑣姻亞,則無膴仕
傳 庶民之言不可信。因爲所以?勿罔上而行也。雖然但是?
/式,用。夷,平也。用平則己,無以小人之言至於危殆也。
/瑣瑣,小貌。释训云:「琐琐,小也。」舍人曰:「琐琐,计谋褊浅之貌,是小貌也。」兩婿相謂曰亞。釋親文。刘熙释名云:「两婿相谓曰亚者,言每一人取姊,一人取妹,相亚次也。又并来女氏,则姊夫在前,妹夫在后,亦相亚也。」膴,厚也。
箋 仕,察也。勿當作「末」。此言王之政不躬而親之,則恩澤不信於眾民矣。不問而察之,則下民末罔其上矣。統一
/殆,近也。爲政當用平正之人,用能紀理其事者,無小人近。
/婿之父曰姻。瑣瑣昏姻,妻党之小人,無厚任用之。置之大位,重其祿也。
詩集傳 言王委政於尹氏,尹氏又委政於姻亞之小人,而以其未嘗問、未嘗事者欺君也。故戒之曰:「汝之弗躬弗親,庶民已不信矣。其所弗問弗事,則豈可以罔君子哉?當平其心視所任之人,有不當者則已之。無以小人之故,而至於危殆其國也。」瑣瑣姻亞,而必皆膴士,則小人進矣。
昊天不傭,降此鞠訩。昊天不惠,降此大戾。君子如屆,俾民心闋 que。君子如夷,惡怒是違
傳 傭,均。鞠,盈。訩,訟也。
/屆,極。闋,息。夷,易。違,去也。
箋 盈猶多也。戾,乖也。昊天乎,師氏爲政不均,乃下此多訟之俗,又爲不和順之行,乃下此乖爭之化。病時民傚爲之,愬之於天。
/屆,至也。君子,斥在位者。如行至誠之道,則民鞠訩之心息。如行平易之政,則民乖爭之情去。言民之失,由於上可反復也。
不弔昊天,亂靡有定。式月斯生,俾民不寧。憂心如酲,誰秉國成?不自爲政,卒勞百姓
傳 病酒曰酲。成,平也。
箋 吊,至也。至猶善也。定,止。式,用也。不善乎昊天,天下之亂無肯止之者。用月此生,言月月益甚也。使民不得安,我今憂之,如病酒之酲矣。觀此君臣,誰能持國之平乎?言無有也。
/卒,終也。昊天不自出政教,則終窮苦百姓。欲使昊天出圖、書有所授命,民乃得安。
告之昊天?
王肅:言政不由王出也。
王肃以为,「礼,人臣不显谏」。谏犹不显,况欲使天更授命?诗皆献之於君,以为箴规。包藏祸心,臣子大罪,况公言之乎?
王基理之曰:「臣子不显谏者,谓君父失德尚微,先将顺风喻。若乃暴乱,将至危殆,当披露下情,伏死而谏焉。待风议而已哉!」是以西伯戡黎祖伊奔告於王曰:「天已讫我殷命。」古之贤者切谏如此。幽王无道,将灭京周。百姓怨王,欲天有授命。此文陈下民疾怨之言,曲以感寤,此正与祖伊谏同。皆忠臣殷勤之义,何谓非人臣宜言哉!肃不讥尚书祖伊之言,而怪家父邪?
駕彼四牡,四牡項領。我瞻四方,蹙蹙靡所騁
傳 項,大也。領已是項,不宜重。大作動詞,養大
/騁,極也。
箋 四牡者,人君所乘駕,今但養大其領,不肯爲用。喻大臣自恣,王不能使也。
/蹙蹙,縮小之貌。我視四方土地,日見侵削於夷狄蹙蹙然,雖欲馳騁,無所之也。
詩集傳 言駕四牡而四牡項領,可以聘矣。而視四方,則皆昏亂,蹙蹙然無可往之所,亦將何所聘哉?
方茂爾惡,相爾矛矣。旣夷旣懌,如相醻矣
傳 茂,勉也。
/懌,服也。
箋 相,視也。方爭訟自勉於惡之時,則視女矛矣。言欲戰鬥相殺傷矣。
/夷,說也。言大臣之乖爭,本無大讎,其已相和順而說懌,則如賓主飲酒相醻酢也。
昊天不平,我王不寧。不懲其心,覆怨其正
傳 正,長也釋詁文。王肃述之曰:「覆犹背也。师尹不定其心,邪僻妄行,故下民皆怨其长。」。
箋 昊天乎!師尹爲政不平,使我王不得安寧。女不懲止女之邪心,而反怨憎其正也。
家父作誦,以究王訩。式訛爾心,以畜萬邦
傳 家父,大夫也。
箋 究,窮也。大夫家父作此詩而爲王誦也。以窮極王之政所以致多訟之本意。
/訛,化。畜,養也。
正月
序:正月,大夫刺幽王也
正月繁霜,我心憂傷。民之訛言,亦孔之將。念我獨兮,憂心京京。哀我小心,癙憂以癢
傳 正月,夏之四月。繁,多也。
/將,大也。
/京京,憂不去也。癙、癢皆病也。
箋 夏之四月,建巳之月,純陽用事而霜多,急恒寒若洪範咎徵文,其註云「急,促也。若,順也。五事不得則咎氣而順之。」言由君急促太酷致常寒之氣來順之,故多霜也。之異鄭駁異義與洪範五行皆云「非常曰異,害物曰災。」對則別,散則通,傷害萬物,故心爲之憂傷。
/訛,偽也。人以偽言相陷,人使王行酷暴之刑,致此災異,故言亦甚大也。
/念我獨兮者,言我獨憂此政也。
正月——夏四月
非夏正月——憂非常之霜,夏正月則固有霜矣,不足憂也。
昭十七年「夏六月甲戌朔,日有食之」。左传曰:「祝史请所用币。平子御之,曰:『止也。唯正月朔,慝未作,日有食之,於是乎有伐鼓用币,其馀则否。』太史曰:『在此月也。』」经书「六月」,传言「正月」,太史谓之「在此月」,是周之六月为正月也。周六月是夏之四月,故知正月夏之四月也。
爲什麼稱夏四月爲正月?
——時乾用事。十月坤用事,見采薇
——but易稽览图云:「正阳者,从二月至四月,阳气用事时也。」独以为四月者,彼以卦之六爻,至二月大壮用事,阳爻过半,故谓之正阳,与此异也。
父母生我,胡俾我瘉。不自我先,不自我後。好言自口,莠言自口。憂心愈愈,是以有侮
傳 父母,謂文、武也。我,我天下。瘉,病也。
/莠,醜也。
/愈愈,憂懼也。
箋 自,從也。天使父母生我,何故不長遂我,而使我遭此暴虐之政而病。此何不出我之前,居我之後?窮苦之情,苟欲免身。
/自,從也。此疾訛言之人。善言從女口出,惡言亦從女口出。女口一耳,善也惡也同出其中,謂其可賤。
/我心憂政如是,是與訛言者殊塗,故用是見侵侮也。
憂心惸惸 qiong,念我無祿。民之無辜,並其臣僕。哀我人斯,於何從祿。瞻烏爰止,於誰之屋
傳 惸惸,憂意也。
/古者有罪,不入於刑則役之圜土,以爲臣僕。王肃云:「今之王者,好陷入人罪,无辜下至於臣仆。言用刑趣重。」傳意?似乎更偏向箋
/富人之屋,烏所集也。
箋 無祿者,言不得天祿,自傷值今生也。
/辜,罪也。人之尊卑有十等,僕第九,台第十。言王旣刑殺無罪,並及其家之賤者,不止於所罪而已。書曰:「越茲麗刑並制。」吕刑文也。彼注云:「越,於也。兹,此也。丽,施也。於此施刑,并制其无罪者。则彼苗民淫虐,杀戮无辜,不但刑有罪,亦并制无罪。」与此并义同,故引之以为证也。
/斯,此。於,於也。哀乎!今我民人見遇如此,當於何從得天祿,免於是難。
/視烏集於富人之屋,以言今民亦當求明君而歸之。
臣僕
大司寇战曰:「以圆土聚教罢民。凡害人者,置之圆土而施职事焉,以明刑耻之。其能改者,反於中国,不齿三年。」司圆职曰:「凡害人者,弗受冠饰,而加明刑焉,任之以事而收教之。能改者,上罪三年而舍,中罪二年而舍,下罪一年而舍。其不能改而出圆土者杀。虽出,三年不齿。」是不入於刑,役圆土之事也。虽不入於刑,而罪有轻重。周礼分为二等,其已害人者则如此,未害人者则役诸司空。重罪唯一期而已。其坐作之数,具在司寇。此圆土罪人,罪未定之时,缚於外朝,而与公卿议之。议定,乃从其罪。故易坎卦上六:「系用徽缠,寘于丛棘,三岁不得,凶。」郑云:「上乘阳,有邪恶之罪,故缚以徽缠,置於丛棘,而使公卿以下议之。」是也。
言人之尊卑有十等者,昭七年左传曰:「人有十等,故王臣公,公臣大夫,大夫臣士,士臣皂,皂臣舆,舆臣隶,隶臣僚,僚臣仆,仆臣台。」是十等。仆第九,台等十。连言台者,以显仆为贱也。臣亦贱称。僖十七年左传:「晋惠公卜,男为人臣,女为人妾。」孝经曰:「不敢失於臣妾。」妾是贱者之定名。臣则事人之称,无定名也,故十等以相次臣,谓得役使者为臣也。并其臣仆,谓其私家之臣,故云:「王旣刑杀无罪,乃并及其家之贱者,不止於所罪而已。」无罪,知被刑杀者尚及其家之贱者,明以重罪加之,故知刑杀也。
易传者,以臣仆非罪人之名,经言并其臣仆,不言以为臣仆,其幽王暴虐,乃杀戮无辜,岂但不至於罪以为臣仆而已,故易之。
詩集傳「古者以罪人爲臣僕,亡國所虜亦以爲臣僕。箕子所謂『商其淪喪,我罔爲臣僕』是也。」
瞻彼中林,侯薪侯蒸。民今方殆,視天夢夢。旣克有定,靡人弗勝。有皇上帝,伊誰云憎?
傳 中林,林中也。薪、蒸,言似而非。共祭祀之薪蒸材木。——周礼委人。注:「给炊及燎,粗者曰薪,细者曰蒸。」
/王者爲亂夢夢然。釋訓「夢夢,亂也。」
/勝,乘也。此传甚略,王述之云:「王旣有所定,皆乘陵人之事,言残虐也。」今据为毛说。孙毓云:「小人好为小善,矜能自臧,以为大功。其所成就,细碎小事,凡人所胜而过者,反以骄人,是诗所刺幽王也。若乘陵残虐之事,动则有恶,岂得名之为「克有定」乎?笺义为长。
/皇,君也。
箋 侯,維也。林中大木之處,而維有薪蒸爾。喻朝廷宜有賢者,而但聚小人。
/方,且也。民今且危亡,視王者所爲,反夢夢然而亂無統理。安人之意。
/王旣能有所定,尚複事之小者爾。無人而不勝,言凡人所定,皆勝王也。
/伊,讀當爲繄。繄猶是也。有君上帝者,以情告天也。使王暴虐如是,是憎惡誰乎?欲天指害其所憎而已。
謂山蓋卑,爲岡爲陵。民之訛言,寧莫之懲。召彼故老,訊之佔夢。具曰予聖,誰知鳥之雌雄?
傳 在位非君子,乃小人也。
/故老,元老。訊,問也。
/君臣俱自謂聖也。
箋 此喻爲君子賢者之道,人尚謂之卑,況爲凡庸小人之行!
/小人在位,曾無欲止眾民之爲偽言相陷害也。
/君臣在朝,侮慢元老,召之不問政事,但問占夢;不尚道德,而信征祥之甚。
/時君臣賢愚適同,如烏雌雄相似,誰能別異之乎?
詩集傳 謂山蓋卑,而其實則岡陵之崇也。今民之訛言如此矣,而王猶安然莫之止也。及其詢之故老,訊之占夢,則又皆自以爲聖大,亦誰能別其言之是非乎?
謂天蓋高,不敢不局。謂地蓋厚,不敢不蹐。維號斯言,有倫有脊。哀今之人,胡爲虺蜴
傳 局,曲也。蹐,累足也。说文云:「蹐,小步也。」王述之曰:「言天高,己不敢不曲身危行,恐上触忌讳也。地厚,己不敢不累足,惧陷於在位之罗网也。」倫,道。脊,理也。
/蜴,螈也。释鱼云:「蝾螈,蜥蜴。蜥蜴,蝘蜓。蝘蜓,守宫也。」李巡曰:「蝾螈,一名蜥蜴。蜥蜴名蝘蜓。蝘蜓名守宫。」孙炎曰:「别四名也。」陆机疏云:「虺蜴,一名蝾螈,水蜴也。或谓之蛇医,如蜥蜴,青绿色,大如指,形状可恶。」如陆意,蜥蜴与螈形状相类,水陆异名耳。
箋 局蹐者,天高而有雷霆,地厚而有陷淪也。此民疾苦,王政上下皆可畏怖之言也。維民號呼而發此言,皆有道理所以至然者,非徒苟妄爲誣辭。
/虺蜴之性,見人則走。哀哉!今之人何爲如是?傷時政也。
瞻彼阪田,有菀 yu 其特。天之扤我,如不我克。彼求我則,如不我得。報我仇仇,亦不我力
傳 言朝廷曾無桀臣。
/扤,動也。
//仇仇,猶謷謷 ao 也。釋訓「仇仇,敖敖,傲也。」郭璞曰「皆傲慢賢者」
箋 阪田,崎嶇墝埆 qiaojue 之處。而有菀然茂特之苗。喻賢者在間辟隱居之時。
/我,我特苗也。天以風雨動搖我,如將不勝我,謂其迅疾也。
/彼,彼王也。王之始徵求我,如恐不得我。言其禮命之繁多。
/王旣得我,執留我,其禮待我謷謷然,亦不問我在位之功力。言其有貪賢之名而無用賢之實。
心之憂矣,如或結之。今茲之正,胡然厲矣。燎之方揚,寧或滅之。赫赫宗周,褒姒烕之
傳 厲,惡也。
/滅之以水也。
/宗周,鎬京也。褒,國也。姒,姓也。烕,滅也。有褒國之女,幽王惑焉。而以爲後。詩人知其必滅周也。
箋 茲,此。正,長也。心憂如有結之者,憂今此之君臣何一然爲惡如是。
/火田爲燎。燎之方盛之時。炎熾熛怒,寧有能滅息之者。言無有也,以無有喻有之者爲甚也。
終其永懷,又窘陰雨。其車旣載,乃棄爾輔。載輸爾載,將伯助予
傳 窘,困也。
/大車重載,又棄其輔。考工记车人为车有大车。郑以为平地载任之车,驾牛车也。尚书云:「肇牵车牛,远服贾。」用是大车,驾牛车也。此以商事为喻,而云「旣载」,故知是大车也。
/將,請。伯,長也。
箋 窘,仍也。終王之所行,其長可憂傷矣。又將仍憂於陰雨。上下句連陰雨喻君有泥陷之難。
/以車之載物喻王之任國事也。棄輔喻賢也。
/輸,墮也。棄女車輔則墮女之載,乃請長者見助以言國危而求賢者已晚矣。
無棄爾輔,員於爾輻。屢顧爾僕,不輸爾載。終踰絕險,曾是不意
傳 員,益也。
箋 /屢,數也。僕,將車者也。顧,猶視也,念也。
/女不棄車之輔,數顧女僕,終是用踰度陷絕之險,女不曾以是爲意乎?曾不以商事喻治國也。
魚在於沼,亦匪克樂。潛雖伏矣,亦孔之炤。憂心慘慘,念國之爲虐
傳 沼,池也。
/慘慘,猶戚戚也。
箋 池魚之所樂而非能樂,其潛伏於淵又不足以逃,甚炤炤易見。以喻時賢者在朝廷,道不行無所樂,退而窮處又無所止也。
彼有旨酒,又有嘉殽。洽比其鄰,昏姻孔云。念我獨兮,憂心慇慇
傳 言禮物備也。
/洽,合。鄰,近。云,旋也。是言王者不能親親以及遠。王肃云:「言王但以和比其邻近左右与昏姻其亲友而已,不能亲亲以及远。」
/慇慇然痛也。
箋 彼,彼尹氏大師也。幽王之臣富朋黨者惟尹氏
/云猶友也。言尹氏富與兄弟相親友爲朋黨也。
/此賢者孤特自傷也。
佌佌彼有屋,簌簌方有穀。民今之無祿,天夭是椓。哿 ge 矣富人,哀此惸獨
傳 佌佌,小也。簌簌,陋也。
/君夭之,在位椓之。
/哿,可。獨,單也。
箋 穀,祿也。此言小人富而寠陋將貴也。
/民於今而無祿者,天以薦瘥夭殺之。是王者之政,又復椓破之,言遇害甚也。
/此言王政如是,富人已可惸獨將困也。
十月之交
序:十月之交,大夫刺幽王也
箋 當爲刺厲王。作詁訓傳毛詩時移其篇第,因改之耳。節刺師尹不平亂,靡有定。此篇譏皇父擅恣日月告凶。正月惡褒姒滅周,此篇疾豔妻、煽方處。又幽王時司徒乃鄭桓公友,非此篇之所云番也。是以知然。
褒姒——豔妻,鄭桓公——番,厲王?幽王?
鄭所據:
王無二后
鄭語「幽王八年,桓公爲司徒」——幽王時司徒爲鄭桓公友
駁毛:
毛以艳妻为褒姒。美色曰艳,则褒姒、艳妻为一。郑必为别人者,以诗论天子之后,非如曲说邪淫,不当以色名之。中候曰:「剡者配姬以放贤。」剡、艳古今字耳。以剡对姬,剡为其姓。以此知非褒姒也。
郑桓公,幽王八年始为司徒,知非代番为之者。以番为司徒,在艳妻方盛之时,则艳旣为后,番始为司徒也。郑语说桓公旣为司徒,方问史伯,史伯乃说褒姒之事。其末云:「竟以为后。」则桓公初为司徒,褒姒仍未为后,以此知桓公不得与番相代也。
凡例别嫌明疑,以本文为主,故郑先以诗上下校之,后乃言郑桓公也。
中候擿雒戒曰:「昌受符,厉倡㜸,期十之世权在相。」又曰:「剡者配姬以放贤,山崩水溃纳小人,家伯罔主异载震。」旣言昌受符,为王命之始,卽云「期十之世」。自文数之至厉王,除文王为十世也。剡与家伯与此篇事同。山崩水溃,卽此篇「百川沸腾,山冢崒崩」是也。如此中候之文,亦可以明此为厉王。但纬候之书,人或不信,故郑不引之。
四篇皆言厲王?
郑检此篇为厉王,其理欲明,而知下三篇亦当为刺厉王者,以序皆言大夫,其文大体相类。十月之交、雨无正卒章说己留彼去,念友之意全同。小昮、小菀卒章说怖畏罪辜,恐惧之心如一,似一人之作,故以为当刺厉王也。
王肃、皇甫谧以为,四篇正刺幽王。孙毓疑而不能决。其评曰:「毛公大儒,明於诂训,篇义诚自刺厉王,无缘横移其第,改为幽王。郑君之言,亦不虚耳。是以惑疑无以断焉。窃以褒姒龙齝之妖所生,褒人养而献之,无有私党,皇父以下七子之亲而令在位,若此之盛也。又尚书纬说艳妻,谓厉王之妇,不斥褒姒。又雨无正有『周宗旣灭,靡所止戾』之言。若是幽王,旣为犬戎所杀,则无所刺。若王尚存,不得谓之旣灭。下句言『正大夫离居,莫之我勚,莫肯夙夜,莫肯朝夕,庶曰式臧,覆出为恶』之言,郑笺皆谓厉王流于彘之后,於义为安。」是其言虽不能决,而其意谓郑为长也。
若如郑言毛诗为毛公所移,四篇容可在此。今韩诗亦在此者,诗体本是歌诵,口相传授,遭秦灭学之后,众儒不知其次。齐、韩之徒,以诗经而为章句,与毛异耳,非有壁中旧本可得凭据。或见毛次於此,故同之焉。不然,韩诗次第不知谁为之。
十月之交,朔月辛卯。日有食之,亦孔之醜。彼月而微,此日而微。今此下民,亦孔之哀。
傳 之交,日月之交會。醜,惡也。
/月,臣道。日,君道。
箋 周之十月,夏之八月也。詩緯推度灾曰:「十月之交,气之相交,周十月,夏之八月。」八月朔日,日月交會而日食,陰侵陽,臣侵君之象。日辰之義,日爲君,辰爲臣。辛,金也。卯,木也。又以卯侵辛,故甚惡也。
/微謂不明也。彼月則有微,今此日反微,非其常,爲異尤大也。
/君臣失道,災害將起,故下民亦甚可哀。
詩集傳 十月,以夏正言之,建亥之月也⋯⋯蘇氏曰:「日食,天變之大者也。然正陽之月,古尤忌之。夏之四月爲純陽,故謂之正月。十月純陰,疑其無陽,故謂之陽月。純陽而食,陽弱之甚也。純陰而食,陰壯之甚也。」
日月食的發生
古历纬及周髀皆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日月皆右行於天,日日行一度,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,是月行疾,日行迟。二十九日有馀,而月行天一周,追及於日而与之会,是会之交也。每月皆交会,而月或在日道表,或在日道里,故不食。其食要於交会,又月与日同道,乃食也。
日辰之義天干地支
日辰之义者,月令「其日甲乙」,是从甲至癸为日也。左传曰:「辰在子卯。」又曰:「辰在申。」是从子至亥为辰也。虽十日,甲刚乙柔,其中有五刚五柔,要十日皆为幹,故日为君也。而十二辰亦子阳丑阴,其中有六阳六阴,以对十日,皆为支,故辰为臣。
辛卯,金木
推度灾曰:「及其食也,君弱臣强,故天垂象以见征。辛者正秋之王气,卯者正春之臣位,日为君,辰为臣,八月之日交卯食辛矣。辛之为君,幼弱而不明;卯之为臣,秉权而为政,故辛之言新,阴气盛而阳微,生其君幼弱而任卯臣也。」以此纬文,故知取卯侵辛为义。如纬之意,以辛王在秋八月用事,卯位在春,秋当休废。思臣以休废之时,能侵当王之君,是阴盛阳微之象。纬意又取刚柔为义,以辛是柔日,又辛之言新,言微阳新用事也。卯位正春,强臣之象。故云「君幼弱,臣秉权」。以权臣陵弱君,故为丑也。
此笺直言卯侵辛,不言君弱臣强者,阴阳之事,容有多涂,故举金木为正,馀略之也。
日食差降
左传曰:「二至二分,日有食之,不为灾。」日月之行,分,同道也;至,相过也。其他月卽为灾。此亦分月,而云「孔丑」者,然日者,太阳之精,至尊之物,不宜有所侵,侵之则为异。但圣贤因事设教,以为等级耳。
左传曰:「唯正月朔,慝未作,日有食之,於是乎有用币於社,伐鼓於朝。」其馀则否。是以日食之中分为差降也。以正月为夏之四月,纯阳用事,而日又为阳,於时最盛,尤不宜为阴所侵,故为最重,而特用鼓币也。其他月则非正阳,故为差轻也。至於二至二分,固有分、至之名,宜若同道相过,有可食之理,故为尤轻也。
日月食無常,非分至必食,春秋爲示義
计古今之天,度数一也,日月之食,本无常时,故历象为日月交会之术,大率以百七十三日有奇为限。而日月行天,各自有道,虽至朔相逢,而道有表里。若月先在里,依限而食者多。若月先在表,虽依限而食者少。杜预见其参差,乃云:「日月动物,虽行度有大量,不能不少有盈缩,故有虽交会而不食者,或有频交而食者。唯正阳之月,君子忌之。」是日月食无常时,非分至之月必相食也。正以二分昼夜等,有类同道;二至长短极,似若相过,因名示义,非实然也。以日体一也,食之轻重,假理示义,其实日食皆为异矣。故郑駮异义引此诗云:「彼月而食,则维其常,此日而食,于何不臧?则非常为异。」明谓此为非常,明春秋为示义也。若人君改过修善,虽正阳之月,祸亦可消。若长恶遂非,虽分、至之月,亦将有咎,安得二至、二分独不为灾也?昭七年「四月甲辰朔,日有食之」。是春分之月,传称「鲁、卫恶之。卫大,鲁小。去卫地如鲁地,於是有灾,鲁实受之。大咎其卫君乎!鲁将上卿」。其年八月,卫侯恶卒。十一月,季孙宿卒。此分月日食有灾之验也⋯⋯经典之文,不明言咎恶,而公家董仲舒、何休及刘歆等以为发无不应,是知言徵祥之义,未悟劝沮之方。杜预论之当矣。日月之食,大率可推步而知,亦有不依交限而食者。襄二十四年「秋七月甲子朔,日有食之,旣。八月癸巳朔,月有食之」。於法筭前月之日食旣,则后月不得食,而春秋有之。又此经云:「日月告凶,不用其行。」笺云:「行,道度也。不用之者,谓相干犯。」则此依交限以否,未可知也。古之历书亡矣,今世有周历、鲁右者,盖汉初为之,其交无迟疾盈缩考日食之法,而其上年月已往参差,是以汉世通儒未有以历考此辛卯日食者。而王基独云:「以历校之,自共和以来,当幽王,世无周十月夏八月辛卯交会,欲以此会为共和之前。」其在共和之前则信矣,而校之则无术。说者或据世以定义矣。
月食爲常?
周礼春官大司乐云:「日月食,令去乐。」
秋官庭氏有救日月之弓矢。
昏义云:「阴事不修,谪见於天,月为之食。」
汉书天文志曰:「凡日食修德,月食修刑。」
如此,则月食相类而云常者,义取君可无理杀臣,臣不有以犯君,故以日食为重耳,不谓月食非异也。
日月告凶,不用其行。四國無政,不用其良。彼月而食,則維其常。此日而食,於何不臧
箋 告凶,告天下以凶亡之征也。行,道度也。不用之者,謂相干犯也。四方之國無政治者,由天子不用善人也。
/臧,善也。
爗爗 ye 震電,不寧不令。百川沸騰,山冢崒崩,高岸爲谷,深谷爲陵。哀今之人,胡憯莫懲
傳 爗爗,震電貌。震,雷也。
/沸,出。騰,乘也。山頂曰塚。
/言易位也。
箋 雷電過常,天下不安,政教不善之徵。
/崒者,崔嵬。百川沸出相乘陵者,由貴小人也。山頂崔嵬者崩,君道壞也。推度灾曰:「百川沸腾众阴进,山冢崒崩人无仰,高岸为谷贤者退,深谷为陵小临节。」
/易位者,君子居下,小人處上之謂也。
/憯,曾。懲,止也。變異如此,禍亂方至,哀哉!今在位之人,何曾無以道德止之。
百川沸騰,三川皆震
周语曰:「幽王三年,西周三川皆震。伯阳父曰:『周将亡矣。昔伊洛竭而夏亡,河竭而商亡。今周若二代之季,其川源必塞必竭。夫国必依山川,山崩川竭,亡国之征。』是岁三川竭。」此言百川沸腾,与彼三川震不同也。何者?此有沸出相乘,水盛漫溢而已,非震之类也。彼幽王之时,云若二代之季,若厉王时已百川皆震,不当远比二代之末,以此知沸腾非震也。彼云「三川震」,此云「百川沸」,又知此诗非幽王时也。郑以为当刺厉王,於义实安。
皇父卿士,番維司徒,家伯爲宰,仲允膳夫。棸 zou 子內史,蹶維趣馬。楀 yu 維師氏,豔妻煽方處
傳 豔妻,褒姒。美色曰豔。煽,熾也。
箋 皇父、家伯、仲允皆字。番、棸、蹶、楀皆氏。厲王淫於色,七子皆用。後嬖寵方熾之時,並處位。言妻党盛,女謁行之甚也。春秋纬说汤遭大旱,以六事谢过,其一云「女谒行与」。谒,请也,谓妇人有宠,谓用亲戚,而使其言得行。敵夫曰妻曲礼云:「天子之妻曰后。」此不言后,而言妻,以其敌夫,故言妻也。妻之言齐,齐於夫也,虽天子之尊,其妻亦与夫敌也。司徒之職,掌天下土地之圖、人民之數,冢宰掌建邦之六典治典、教典、礼典、政典、刑典、事典,皆卿也。膳夫,上士也,掌王之飲食膳羞。內史,中大夫也,掌爵祿廢置、殺生予奪之法。趣馬,中士也序官趣马,下士一人。此言中士者,误也。定本亦误,掌王正?馬之政。師氏,亦中大夫也,掌司朝得失之事。六人之中,雖官有尊卑,權寵相連,朋黨於朝,是以疾焉。皇父則爲之端首,兼擅群職,故但目以卿士云。
宰是冢宰?——鄭玄隨文求義
周礼有太宰卿、小宰、中大夫、宰夫、下大夫。郑司农宰夫注云:诗人曰「家伯维宰」,谓此宰夫也。王肃以此宰为小宰。
郑以为「冢宰」者,以宰夫等经、传之中未有单称宰处,冢宰乃单称宰。犹宰、犹司徒以下不称大,故序官云太宰、小宰,不言冢,是冢者大处以对小,故天官注云:「百官总焉谓之冢,列职於王则称大。」以小司徒、小宗伯不得单称司徒、宗伯,要以小配之,是小宰亦不得单称宰也。今此宰夫旣是其佐,对司徒、内史等六官是列职之事,五者皆是一官之长,宰不当独为太宰之佐,以此知「家伯维宰」是冢宰也。
抑此皇父,豈曰不時?胡爲我作,不卽我謀?徹我墻屋,田卒污萊。曰予不戕 qiang,禮則然矣
傳 時,是也。下則汙,高則萊。
箋 抑之言噫。「噫是皇父」,疾而呼之。女豈曰我所爲不是乎?言其不自知惡也。女何爲役作我,不先就與我謀,使我得遷徙,乃反徹毀我牆屋,令我不得趨農田,卒爲汙萊乎?此皇父所築邑人之怨辭。
/戕,殘也。言皇父旣不自知不是,反云:我不殘敗女田業,禮,下供上役,其道當然。言文過也。
皇父孔聖,作都於向。擇三有事,亶侯多藏。不慭 yin 遺一老,俾守我王。擇有車馬,以居徂向。
傳 皇父甚自謂聖。向,邑也。「擇三有事」,有司,國之三卿,信維貪淫多藏之人也。
箋 專權足己,自比聖人。作都立三卿,皆取聚斂之臣。言不知厭也。禮,畿內諸侯二卿。太宰云:「乃施则於都鄙,而建其长,立其两,设其伍。」注云:「两谓两卿。伍谓伍大夫。」言都鄙是畿内,故王制注云「见畿内之国二卿」,是也。其伍大夫与畿外同。言此者,明皇父当二卿,今立三有事,是自同畿外增一卿,以比列国也。又取多藏者,是不知厌也。则不知厌亦兼解三卿意也。知皇父封不在畿外者,以刺之云「择三有事」,明其不应三而三,故知是畿内也。左传说桓王与郑十二邑,向在其中。杜预云:「河内轵县西有地名向上。」则向在东都之畿内也。
/憖者,心不欲自彊之辭也。说文云:「慭,肯从心也。」言初时心所不欲,后始勉强而肯从言盡將舊在位之人與之皆去,無留衛王。
/又擇民之富有車馬者,以往居於向也。
黽勉從事,不敢告勞。無罪無辜,讒口囂囂。下民之孽,匪降自天。噂沓背憎,職競猶人
傳 //噂猶噂噂,沓猶沓沓。職,主也。
箋 詩人賢者,見時如是,自勉以從王事,雖勞不敢自謂勞,畏刑罰也。
/囂囂,眾多貌。時人非有辜罪,其被讒口見椓譖囂囂然。
/孽,妖孽,謂相爲災害也。下民有此害,非從天墮也。噂噂沓沓相對談語,背則相憎。逐爲此者,由主人也。
悠悠我里,亦孔之痗。四方有羨,我獨居憂。民莫不逸,我獨不敢休。天命不徹,我不敢效我友自逸
傳 悠悠,憂也。里,病也。痗,病也。
/羨,餘也。
/徹,道也。親屬之臣,心不能已。
箋 里,居也。悠悠乎,我居今之世,亦甚困病。
/四方之人盡有饒餘,我獨居此而憂。
/逸,逸豫也。
/不道者,言王不循天之政教。
雨無正
序:雨無正,大夫刺幽王也。雨,自上下者也。眾多如雨,而非所以爲政也
箋 亦當爲刺厲王。王之所下教令甚多而無正也。
詩集傳 雨無正七章二章章十句二章章八句三章章六句〔歐陽公曰:古之人於詩多不命題,而篇名往往無義例。其或有命名者,則必述詩之意,如巷伯常武之類是也。今雨無正之名据序所言與詩絕異,當闕其所疑。元城劉氏曰:嘗讀韓詩,有雨無極篇,序云「雨無極,正大夫刺幽王也。」至其詩之文,則比毛詩篇首多「雨無其極,傷我稼穡」八字。愚按劉說似有理。然第一二章本皆十句,今遽增之,則長短不齊,非詩之例。又此詩實正大夫離居之後𥊍御之臣所作,其曰正大夫刺幽王者,亦非是,且其爲幽王詩,亦未有所考也。〕
浩浩昊天,不駿其德。降喪飢饉,斬伐四國。旻天疾威,弗慮弗圖。舍彼有罪,旣伏其辜。若此無罪,淪胥以鋪
傳 駿,長也。穀不熟曰饑,蔬不熟曰饉。釋天文
/舍,除。淪,率也。
箋 此言王不能繼長昊天之德,至使昊天下此死喪饑饉之災,而天下諸侯於是更相侵伐。
/慮、圖皆謀也。王旣不駿昊天之德,今昊旻?天又疾其政,以刑罰威恐天下而不慮不圖。
/胥,相。鋪,徧也。言王使此無罪者見牽率相引而徧得罪也。
飢饉
释天。
李巡曰:「五穀不熟曰饥,可食之莱皆不熟为馑。」
郭璞曰:「凡草木可食者通名为蔬。襄二十四年穀梁传曰:「一穀不升谓之嗛 qian,二穀不升谓之饥,三穀不升谓之馑,四穀不升谓之康,五穀不升谓之大饥。」又谓之「大侵」。彼以五穀熟之多少立差等之名,其实五者皆是饥也。三穀不升,於民之困,盖与蔬不熟同,故俱名为馑也。
周宗旣滅,靡所上戾。正大夫離居,莫知我勩 yi。三事大夫,莫肯夙夜。邦君諸侯,莫肯朝夕。庶曰式臧,覆出爲惡
傳 戾,定也。此传质略,王述之曰:「周室为天下所宗,其道已灭,将无所止定。毛以刺幽王,理必异於郑。」当如王说。
/勩,勞也。王述之曰:「长官大夫,我之贤友,奔走窜伏,与我离居。我劳病莫之知也。故下章思之,欲迁还於王都。」
/覆,反也。
箋 周宗,鎬京也。是時諸侯不朝王,民不堪命。王流於彘,無所安定也。本纪称:暴虐,国人谤王。召公谏曰:「民不堪命。」王怒,杀谤者,诸侯不朝。於是国人莫敢出言。三十七年乃相与叛,袭厉王。王出奔彘。是王流于彘之事也。本纪又云:「召公、周公二相行政,号曰共和。」则镐京灭者,以王不在焉
/正,長也。長官之大夫,於王流於彘而皆散處,無複知我民之見罷勞也。
/王流在外,三公及諸侯隨王而行者,皆無君臣之禮,不肯晨夜朝暮省王也。
/人見王之失所,庶幾其自改悔而用善人。反出教令,複爲惡也。
三事大夫——三公
公虽无职,而地官云:「二乡则公一人。」郑亦云:「外与六乡之事,职所不说。三皆有事,故云三事也。」
谓之大夫者,大夫,丈夫之成名,可以上通公卿。春秋传曰「王命委於三吏」,谓三公也。三公尚谓之吏,况大夫乎!
王肃以三事为三公,大夫谓其属。案上文正大夫为一人,三事大夫不得分为二也。且其文对邦君诸侯,若三公下私属大夫,则不得特通於王,不宜责其「莫肯夙夜」也。其意亦谓此为三公也。
如何昊天,辟言不信。如彼行邁,則靡所臻。凡百君子,各敬爾身。胡不相畏,不畏於天
傳 辟,法也。
箋 如何乎昊天!痛而愬之也。爲陳法度之言不信之也。我之言不見信,如行而無所至也。
/凡百君子,謂眾在位者。各敬愼女之身,正君臣之禮,何爲上下不相畏乎?上下不相畏,是不畏於天。
戎成不退,飢成不遂。曾我暬 xie 御,憯憯日瘁 cancui。凡百君子,莫肯用訊。聽言則答,憯言則退
傳 戎,兵。遂,安也。
/暬禦,侍禦也。瘁,病也。
/以言進退人也。
箋 兵成而不退,謂王見流於彘,無禦止之者。饑成而不安,謂王在彘乏於飲食之蓄,無輸粟歸餼者。此二者曾但侍禦左右小臣憯憯憂之,大臣無念之者。
/訊,告也。眾在位者,無肯用此相告語者。言不憂王之事也。答猶距也。有可聽用之言,則共以辭距而違之。有譖毀之言,則共爲排退之。群臣並爲不忠,惡直醜正昭二十八年左傳文。
哀哉不能言,匪舌是出,維躬是瘁。哿 ge 矣能言,巧言如流,俾躬處休
傳 哀賢人不得言,不得出是舌也。
/哿,可也。可矣,世所謂能言也。巧言從俗,如水轉流。
箋 瘁,病也。不能言,言之拙也。言非可出於舌,其身旋見困病。
/巧猶善也。謂以事類風切剴微之言书传注云:「剀,切。」说文云:「剀,摩也。」谓摩切其傍,不斥言,如水之流,忽然而過,故不悖逆,使身居安休休然。亂世之言,順說爲上。
人雖正直,性有巧拙。——表记云:「辞欲巧。」是正言亦欲巧。但人有不能耳,知非佞巧者。若邪佞之巧,则自得志,非徒所可矣。传云「从俗如转流」,言从俗,明亦谓贤人,与郑同也。
朱熹則以爲是君子於佞人之言
維曰予仕,孔棘且殆。云不可使,得罪於天子。亦云可使,怨及朋友
傳 於,往也。
箋 棘,急也。不可使者,不正不從也。可使者,雖不正從也。居今衰亂之世,云往仕乎?甚急迮且危。急迮且危,以此二者也。正義認爲云者是君
謂爾遷於王都,曰予未有室家。鼠思泣血,無言不疾。昔爾出居,誰從作爾室
傳 賢者不肯遷于王都也。
/遭亂世,義不得去。思其友而不肯反者也。
箋 王流于彘,正大夫離居,同姓之臣從王,思其友而呼之,謂曰女今可遷居王都,謂彘也。其友辭之云:我未有室家於王都可居也。鼠思泣血,無言不疾。無聲曰泣血。無所言而不見疾也。箋云:鼠,憂也。旣辭之以無室家,爲其意恨,又患不能距止之,故云我憂思泣血,欲遷王都見女。今我無一言而不道疾者,言己方困於病,故未能也。
/往始離居之時,誰隨爲女作室?女猶自作之耳。今反以無室家距我。恨之辭。
小旻
序:小旻,大夫刺幽王也
箋 所刺列於十月之交雨無正。爲小,故曰小旻。十月之交言日月告凶,权臣乱政;雨无正言宗周坏灭,君臣散离,皆是事之大者。此篇唯刺谋事邪僻,不任贤者,是其事小於上篇。亦當爲刺厲王。
与上别篇,所以得相比者,此四篇文体相类,是一人之作,故得自相比校,为之立名也。
旻天疾威,敷於下土。謀猶回遹 yu,何日斯沮。謀臧不從,不臧覆用。我視謀猶,亦孔之邛 qiong
傳 敷,布也。
/回,邪。遹,辟。沮,壞也。王惡散壞?
/邛,病也。
箋 旻天之德,疾王者以刑罰威恐萬民,其政教乃布於下土。言天下徧知。
/猶道沮止也。今王謀爲政之道,回辟不循旻天之德,已甚矣。心猶不悛,何日此惡將止?
/臧,善也。謀之善者不從,其不善者反用之。我視王謀爲政之道,亦甚病天下。
潝潝訿訿 xizi,亦孔之哀。謀之其臧,則具是違。謀之不臧,則具是依。我視謀猶,伊于胡厎
傳 潝潝然患其上,訿訿然思不稱乎上。释训云:「潝潝、訿訿,莫供职也。」李巡曰:「君暗蔽,臣子莫亲其职。」郭璞曰:「贤者陵替,奸党炽盛,背公恤私,旷职事也。」皆言其大旨耳。彼不解潝潝、訿訿之文。潝潝为小人之势,是作威福也。訿訿者,自营之状,是求私利也。自作威福,竞营私利,是不供君职也。此传亦唯尔雅文径解其意,患其上者,专权争势,与上为患。不思称上者,背公营私,不思欲称上之意,亦是不供职之事。
箋 臣不事君,亂之階也,甚可哀也。
/于,往。厎,至也。謀之善者俱背違之,其不善者依就之。我視今君臣之謀道,往行之將何所至乎?言必至於亂。
我龜旣厭,不我告猶。謀夫孔多,是用不集。發言盈庭,誰敢執其咎。如匪行邁謀,是用不得于道
傳 猶,道也。
/集,就也。
/謀人之國,國危則死之,古之道也。
箋 猶,圖也。卜筮數而瀆龜,龜靈厭之,不復告其所圖之吉凶。言雖得兆,占繇不中。
/謀事者眾,而非賢者;是非相奪,莫適可從,故所爲不成。
/謀事者眾,訩訩滿庭,而無敢決當是非,事若不成,誰云己當其咎責者?言小人爭知而讓過。
/匪,非也。君臣之謀事如此,與不行而坐圖遠近,是於道路無進於跬步何以異乎?
哀哉爲猶,匪先民是程,匪大猶是經。維邇言是聽,維邇言是爭。如彼築室于道謀,是用不潰於成
傳 古曰在昔,昔曰先民。程,法。經,常。猶,道。邇,近也,爭爲近言。
/潰,遂也。
箋 哀哉!今之君臣謀事,不用古人之法,不猶大道之常,而徒聽順近言之同者,爭近言之異者。言見動軔則泥陷,不至於遠也。楚辞云:「朝发轫於苍梧。」王逸曰:「轫,友轮木也。」说文云:「轫,碍车木也。」动轫者,谓去木动轮而发行也。论语云:「致远恐泥。」郑云「则泥」,意出於彼也。
/如當路築室,得人而與之謀所爲,路人之意不同,故不得遂成也。
國雖靡止,或勝或否。民雖靡膴,或哲或謀,或肅或艾。如彼泉流,無淪胥以敗
傳 靡止,言小也。人有通聖者,有不能者,亦有明哲者,有聰謀者。艾,治也。有恭肅者,有治理者。
箋 靡,無。止,禮。膴,法也。言天下諸侯,今雖無禮,其心性猶有通聖者,有賢者。民雖無法,其心性猶有知者,有謀者,有肅者,有艾者。王何不擇焉,置之於位而任之爲治乎?書曰:「睿作聖,明作哲,聰作謀,恭作肅,從作㐅。」詩人之意,欲王敬用五事,以明天道,故云然。
/淪,率也。王之爲政,當如原泉之流,行則清。無相牽率爲惡,以自濁敗。
不敢暴虎,不敢馮河。人知其一,莫知其他。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
傳 馮,陵也。徒涉曰馮河,徒博曰暴虎。一,非也。他,不敬小人之危殆也。
/恐隊也。
/恐陷也。
箋 人皆知暴虎、馮河立至之害,而無知當畏愼小人能危亡也。
小宛
序:小宛,大夫刺宣王宣誤,應爲幽也
箋 亦當爲刺厲王。
宛彼鳴鳩,翰飛戾天。我心憂傷,念昔先人。明發不寐,有懷二人
傳 興也。宛,小貌。鳴鳩,鶻鵰。翰,高。戾,至也。行小人之道,責高明之功,終不可得。
/先人,文、武也。
/明發,發夕至明。夜地而誾,至旦而明。明地開發,故謂之明發也。
詩集傳 此大夫遭時之亂,而兄弟相戒以免禍之詩。故言彼宛然之小鳥,亦翰飛而至於天矣。則我心之憂傷,豈能不念昔之先人哉?是以明發不寐,而有懷乎父母也。言此以爲相戒之端。
人之齊聖,飲酒溫克。彼昏不知,壹醉日富。各敬爾遺,天命不又
傳 齊,正。克,勝也。
/醉日而富矣。
/又,複也。
箋 中正通知之人大司徒「聖通而先識」,飲酒雖醉,猶能溫藉蘊藉,定本及箋作「溫」。舒瑗云:「苞裹曰蕴。」谓蕴藉自持含容之义。经中作「温」者,盖古字通用。内则说子事父母云:「柔色以温之」,郑亦以温为藉义。自持以勝。
/童昏無知之人,飲酒一醉,自謂日益富,誇淫自恣,以財驕人。
/今女君臣,各敬愼威儀,天命所去,不復來也。
中原有菽,庶民采之。螟蛉有子,蜾蠃負之 guoluo。教誨爾子,式榖似之
傳 中原,原中也。菽,藿也,力采者則得之。菽者大豆,故礼记称「啜菽饮水」。菽叶谓之藿。公食礼云「鉶羹牛用藿」,是也。
/螟蛉,桑蟲也。蜾蠃,蒲盧也。負,持也。皆释虫文。郭璞曰:「蒲卢卽细腰蜂也。俗呼为衘螉。桑虫俗谓之桑蟭,亦呼为戎女。郑中庸注以蒲卢为土蜂。」陆机云:「螟蛉者,桑上小青虫也,似步屈,其色青而细小。或在草莱上。蜾蠃,土蜂也,似蜂而小腰,取桑虫负之於木空中,七日而化为其子。」
箋 藿生原中,非有主也,以喻王位無常家也,勤於德者則得之。
/蒲盧取桑蟲之子,負持而去,煦嫗 yu 養之乐记注云:「以体曰妪。以气曰姁。谓负而以体,暖之以气,煦之而令变为己子也。」,以成其子。喻有萬民不能治,則能治者將得之。
/式,用。穣,善也。今有教誨女之萬民用善道者,亦似蒲盧言將得而子也。王肅云:「王者作民父母,故以民爲子。」
題彼脊令,載飛載鳴。我日斯邁,而月斯征。夙興夜寐,毋忝爾所生
傳 題,視也。脊令不能自舍,君子有取節爾。
/忝,辱也。
箋 題之爲言視睇也。曲礼注:「淫视,睇盼也。」说文云:「睇,小邪视也。」載之言則也。則飛則鳴,翼也口也,不有止息。
/我,我王也。邁、征皆行也。王日此行,謂日視朝也。而月此行,謂月視朝朔也。先王制此禮,使君與群臣議政事,日有所決,月有所行,亦無時止息。
交交桑扈,率場啄粟。哀我填寡,宜岸宜獄。握粟出卜,自何能榖
傳 交交,小貌。桑扈,竊脂也。释鸟文。郭璞曰:「俗呼青雀,觜曲,食肉,喜盗脂膏食之,因以名云。」陆机云:「青雀也。」言上爲亂政,而求下之治,終不可得也。
/填,盡。岸,訟也。
箋 竊脂肉食,今無肉而循場啄粟,失其天性,不能以自活。
/仍得曰宜。自,從。穣,生也。可哀哉!我窮盡寡財之人,仍有獄訟之事,無可以自救,但持粟行卜,求其勝負,從何能得生?时政苛虐,民多枉滥。此人数遭之,在上以为此实有罪,宜其当然。由其仍得,故曰宜也。笺以寡财者,以衰乱之世,政以贿成。史记曰:「百金之子,不死於市。」是贫者无财自救,但持粟以求卜者,问得胜负。世必无从得活,故可哀也。
溫溫恭人,如集於木。惴惴小心,如臨於谷。戰戰兢兢,如履薄冰
傳 溫溫,柔和貌。
/恐隊也。
/恐隕也。
箋 衰亂之世,賢人君子雖無罪猶恐懼。
小弁
序:小弁,刺幽王也。大子宜咎之傅作焉
弁彼鸒斯,歸飛提提。民莫不榖,我獨於罹。何辜於天,我罪伊何。心之憂矣,云如之何
傳 興也。弁,樂也。鸒,卑居。釋鳥文卑居,雅烏也。郭璞曰:「雅乌小而多群,腹下白,江东呼为鵯鸟是也。」提提,群貌。
/幽王取申女,生大子宜咎。又說褒姒生子伯服,立以爲後,而放宜咎,將殺之。
/舜之怨慕,日號泣於旻天、于父母。孟子云:「万章问曰:『舜往于田,号泣於旻天,何为其号泣也?』孟子曰:『怨慕也。』长息问於公明高曰:『舜往于田,则吾旣得闻命矣。号泣於旻天,於父母,则吾不知之矣。』公明高曰:『非尔知也。』我竭力耕田,供为子职而已,父母不我爱,於我何哉?……大孝终身慕父母。五十而慕者,予於大舜见之矣。」引此者,言大舜尚怨,故太子亦可然也。
箋 樂乎!彼雅烏出食在野甚飽,群飛而歸提提然。興者,喻凡人之父子兄弟,出入宮庭,相與飲食,亦提提然樂。傷今大子獨不。
/穣,養。於,曰。罹,憂也。天下之人,無不父子相養者。我大子獨不,曰以憂也。
踧踧周道 cu,鞫爲茂草。我心憂傷,惄 ni 焉如擣 dao。假寐永歎,維憂用老。心之憂矣,疢如疾首 chen4
傳 踧踧,平易也。周道,周室之通道。鞫,窮也。
/惄,思也。釋詁文搗,心疾也。
箋 此喻幽王信褒姒之讒,亂其德政,使不通於四方。
/不脫冠衣而寐曰假寐。痬猶病也。
維桑與梓,必恭敬止。靡瞻匪父,靡依匪母。不屬於毛,不罹於裏。天之生我,我辰安在
傳 父之所樹,已尚不敢不恭敬。
/毛在外陽,以言父。裡在內陰,以言母。孫毓言母是褒姒,非也
/辰,時也。
箋 此言人無不瞻仰其父取法則者,無不依恃其母以長大者。今我獨不得父皮膚之氣乎?獨不處母之胞胎乎?何曾無恩於我?
/此言我生所值之辰,安所在乎?謂六物之吉凶。昭七年左传:「晋侯谓伯瑕曰:『何谓六物?』对曰:『岁、时、日、月、星、辰,是谓也。』」服虔以为;岁,星之神也,左行於地,十二岁而一周。时,四时也。日,十日也。月,十二月也。星,二十八宿也。辰,十二辰也。是为六物也。
菀彼柳斯,鳴蜩嘒嘒 tiao。有漼者淵,萑葦淠淠 huan pei。譬彼舟流,不知所屆。心之憂矣,不遑假寐
傳 蜩,蟬也。噂噂,聲也。漼,深貌。淠淠,眾也。
箋 柳木茂盛則多蟬,淵深而旁生萑葦。言大者之旁,無所不容。
/屆,至也。言今大子不爲王及後所容,而見放逐,狀如舟之流行,無制之者,不知終所至也。
/遑,暇也。
鹿斯之奔,維足伎伎。雉之朝雊 gou,尚求其雌。譬彼壞木,疾用無枝。心之憂矣,寧莫之知
傳 伎伎,舒貌。謂鹿之奔走,其足伎伎然舒也。
/壞,瘣也,謂傷病也。释木云:「瘣木,符娄。」某氏曰:「诗云:『譬彼瘣木,疾用无枝。』符娄尫伛,内疾瘣磊,故疾用无枝。」郭璞曰:「谓木病尫伛癭肿,无枝条者。」舍人曰:「符娄属下句,独为异也。」
箋 雊,雉鳴也。尚,猶也。鹿之奔走,其勢宜疾,而足伎伎然舒,留其群也。雉之鳴,猶知求其雌,今大子之放棄,其妃匹不得與之去,又鳥獸之不如。
/大子放逐而不得生子,猶內傷病之。木內有疾,故無枝也。
/甯猶曾也。
相彼投兔,尚或先之。行有死人,尚或墐之。君子秉心,維其忍之。心之憂矣,涕旣隕之
傳 墐,路塚也。
/隕,隊也。
箋 相,視。投,掩。行,道也。視彼人將掩兔,尚有先驅走之者。道中有死人,尚有覆掩之成其墐者。言此所不知,其心不忍。不與走獸、死人有相知,其心不忍耳。
/君子,斥幽王也。秉,執也。言王之執心,不如彼二人。
君子信讒,如或醻之。君子不惠,不舒究之。伐木掎矣 ji,析薪扡 yi 矣。捨彼有罪,予之佗矣
傳 //伐木者掎其巔,析薪者隨其理。
/佗,加也。
箋 醻,旅醻也。酬酢皆作酬。此作醻者,古字得通用也。酬有二等:旣酢而酬宾者,宾奠之不举,谓之奠酬;至三爵之后,乃举向者所奠之爵,以行之於后,交错相酬,名曰旅酬,谓众相酬也。此喻得谗卽受而行之,故知是旅酬,非奠酬也。如醻之者,謂受而行之。
/惠,愛。究,謀也。王不愛太子,故聞讒言則放之,不舒謀也。
/掎其巔者,不欲妄踣之。扡,謂觀其理也。必隨其理者,不欲妄挫析之。以言今王之遇大子,不如伐木析薪也。
/予,我也。舍褒姒讒言之罪,而妄加我大子。
莫高匪山,莫浚匪泉。君子無易由言,耳屬干垣。無逝我梁,無發我笱。我躬不閱,遑恤我後
傳 浚,深也。
//念父,孝也。高子曰:「小弁,小人之詩也。」孟子曰:「何以言之?」曰:「怨乎。」孟子曰:「固哉夫,高叟之爲詩也!有越人此,關弓而射我,我則談笑而道之,無他,疏之也。兄弟關弓而射我,我則垂涕泣而道之,無他,戚之也。然則小弁之怨,親親也。親親,仁也。固哉夫,高叟之爲詩!」曰:「凱風何以不怨?」曰:「凱風,親之過小者也;小弁,親之過大者也。親之過大而不怨,是愈疏也;親之過小而怨,是不可磯也。愈疏,不孝也;不可磯,亦不孝也。孔子曰:『舜其至孝矣,五十而慕。』」
箋 山高矣,人登其巔。泉深矣,人入其淵。以言人無所不至,雖逃避之,猶有默存者焉。
/由,用也。王無輕用讒人之言,人將有屬耳於壁而聽之者,知王有所受之,知王心不正也。
/逝,之也。之人梁,發人笱,此必有盜魚之罪。以言褒姒淫色來嬖於王,盜我大子母子之寵。
/念父,孝也。大子念王將受讒言不止,我死之後,懼複有被讒者,無如之何。故自決云:「我身尚不能自容,何暇乃憂我死之後也?」
巧言
序:巧言,刺幽王也。大夫傷於讒,故作是詩也
悠悠昊天,曰父母且。無罪無辜,亂如此幠 hu。昊天已威,予愼無罪。昊天大幠,予愼無辜
傳 幠,大也。釋詁文。禮肉臠亦謂之幠。
/威,畏。愼,誠也。
箋 悠悠,思也。幠,敖也。釋言文我憂思乎昊天,愬王也。始者言其且爲民之父母,今乃刑殺無罪無辜之人,爲亂如此,甚敖慢無法度也。
/已、泰皆言甚也。昊天乎,王甚可畏。王甚敖慢,我誠無罪而罪我。
亂之初生,僭始旣涵。亂之又生,君子信讒。君子如怒,亂庶遄沮。君子如祉,亂庶遄己
傳 僣,數。涵,容也。王肅:言亂之初生,讒人數緣事始自入,盡得容其讒言,有漸也。
/遄,疾。沮,止也。
/祉,福也。
箋 僣,不信也。旣,盡。涵,同也。王之初生亂萌,群臣之言,不信與信,盡同之不別也。
/君子,斥在位者也。在位者信讒人之言,是複亂之所生。
/君子見讒人如怒責之,則此亂庶幾可疾止也。
/福者,福賢者,謂爵祿之也。如此,則亂亦庶幾可疾止也。
君子屢盟,亂是用長。君子信盜,亂是用暴。盜言孔甘,亂是用餤 dan。匪其止共,維王之邛 qiong
傳 凡國有疑,會同則用盟而相要也。言凡国有疑,谓於诸侯群臣有疑,不相协,则在会同之上用盟礼,告盟而相要束。司盟职曰:「凡邦国有疑会同,则掌其盟约之载,及其礼仪,北面诏明神。」是也。
/盜,逃也。
/餤,進也。
箋 屢,數也。盟之所以數者,由世衰亂多相背違。時見曰會,殷見曰同,非此時而盟謂之數。
/盜,謂小人也。笺以诗刺谗,非刺盗贼,解其言盗之意。春秋傳曰:「賤者窮諸盜。」公羊传文:「弑君者,曷为或称名氏,或不称名氏?大夫弑君称名氏,贱者穷诸人。」何休曰:「贱谓士也。士正自当称人。」又曰:「大夫自相杀称人,贱者穷诸盗。」何休曰:「降大夫称人,降士使称盗者,所以别死刑轻重也。」传言穷者,尽也,弑君则尽於称人,杀大夫则尽於称盗。言尽此以下,更无称也。小人贱者尽於盗,知盗是恶名,故引以证盗为小人也。公羊传立等级者,言其正例耳。其馀文异者,皆有褒贬,事具於传也。
/邛,病也。小人好爲讒佞,旣不共其職事,又爲王作病。
奕奕寢廟,君子作之。秩秩大猷 you,聖人莫之。他人有心,予忖 cun3 度之。躍躍毚兔 chan,遇犬獲之
傳 奕奕,大貌。秩秩,進知也。莫,謀也。毚兔,狡兔也。
箋 此四事者,言各有所能也。因己能忖度讒人之心,故列道之爾。猷,道也。大道,治國之禮法。遇犬,犬之馴者,謂田犬也。遇非犬名,故王肃云「言其虽腾跃逃隐其迹,或適与犬遇而见获」,是也。
荏苒柔木,君子樹之。往來行言,心焉數之。蛇蛇碩言,出自口矣。巧言如簧,顏之厚矣
傳 荏染,柔意也。柔木,椅、桐、梓、漆也。定之方中
/蛇蛇,淺意也。
箋 此言君子樹善木,如人心思數善言而出之。善言者,往亦可行,來亦可行,於彼亦可,於己亦可,是之謂行也。
/碩,大也。大言者,言不顧其行,徒從口出,非由心也。
/顏之厚者,出言虛偽而不知慚於人。
彼何人斯,居河之麋。無拳無勇,職爲亂階。旣微且尰,爾勇伊何。爲猶將多,爾居徒幾何
傳 水草交謂之麋。
/拳,力也。
/骭瘍爲微。腫足爲尰。釋訓文。孙炎曰:「皆水湿之疾也。」郭璞曰:「骭,脚胫也。疡,疮也。」然则膝胫之下有疮肿,是涉水所为,故笺亦云此人居下湿之地,故生微尰之疾。
箋 何人者,斥讒人也。賤而惡之,故曰「何人」。
/言無力勇者,謂易誅除也。職,主也。此人主爲亂作階,言亂由之來也。
/此人居下濕之地,故生微腫之疾。人憎惡之,故言女勇伊何,何所能也。
/猶,謀。將,太也。女作讒佞之謀大多,女所與居之眾幾何人,素能然乎?
詩本義
论曰:据巧言序,是大夫刺幽王信谗之诗。而郑于首章解为刺王傲慢无法度,二章以下所斥君子,又皆以为在位之臣,则与序文异矣。毛训怃为大,郑训为傲,据诗言乱,如此大则义可通。若云乱,如此傲岂成文理?曰父母且,且当为语助,郑音苟且之且,言王卽位且为民父母,其后乃刑杀无罪,非惟学者附益,以増郑过,就令只依郑説曰父母且苟且之且 ,亦岂成文理?郑又以寝庙大猷他人有心与毚兔共为一章,言四事各有所能,乃以田犬之能拟圣人之能,不惟四事,不又殊无防归,盖由误分章句,失诗本义,故其説不通也。委委蛇蛇,古人常语,乃舒迟安闲之貌,毛训为浅意,不知其何所据也。
本义曰:幽王信惑谗言以败政,大夫伤已遭此乱世,而被谗毁,乃呼天而诉曰:悠悠昊天,为我父母,我无罪辜,而使我遭此大乱之世,我畏天之威已太甚矣,实谨愼不敢有罪辜也。此首章之义,大夫先自诉也。其二章三章遂述幽王信谗致乱之事,其四章曰:奕奕寝庙,君子作之,秩秩大猷,圣人莫之,他人有心,予忖度之云者。寝也庙也,众工之所成也。然规为制度,本于君子,是君子者,皆知众工之事也。先王之大道,圣人之所谟也。意谓聪明之人,下通小人之贱事,上达圣人之大道,无所不知,而至于忖度常人之心,则不待聪明者,虽予亦能之。盖叹幽王独不能,而为谗邪所惑也。予作诗之人自谓也。其五章跃跃毚兔遇犬之云者,以狡兔比狡恶之人,王所当诛也。荏染柔木,君子树之云者,以柔木比柔善之人,王宜爱防使得树立勿纵谗邪伤害之也。徃来行言,心焉数之云者,谓徃来行路之言焉足听纳于心也。其六章曰蛇蛇硕言,出自口矣,巧言如簧,顔之厚矣云者,谓谗人能言然徐缓敢为大言出口而无忌惮,又善悦人听其美如笙簧而顔不慙愧,使人易惑而难辨也。其二章三章及卒章笺传粗得其义,学者可推而通,不烦论著,惟君子当为斥幽王尔。
何人斯
序:何人斯,蘇公刺暴公也。暴公爲卿士,而讚蘇公焉。故蘇公作是詩以絕之
箋 暴也,蘇也,皆畿內國名。
苏忿生之后。成十一年左传曰「昔周克商,使诸侯抚封,苏忿生以温为司寇」,则苏国在温。杜预曰:「今河内温县。」是苏在东都之畿内也。春秋之世,为公者多是畿内诸侯。
遍检书传,未闻畿外有暴国。今暴公为卿士,明畿内,故曰皆畿内国名。
春秋时,苏称子。此云公者,子盖子爵,而为三公也。暴公为卿士,而亦称公,当卿士兼公官也。又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,则苏公为卿士以否,未可知。但何人为暴公之侣,云「二人从行」,则亦卿士也,故王肃云:「二人俱为王卿相,随而行。」下云「及尔如贯」,郑云「俱为王臣」,苏公亦为卿士矣。
彼何人斯,其心孔艱。胡逝我梁,不入我門。伊誰云從,誰暴之云?
傳 /云,言也。
箋 孔,甚。艱,難。逝,之也。梁,魚梁也,在蘇國之門外。彼何人乎?謂與暴公俱見於王者也。其持心甚難知,言其性堅固,似不妄也。暴公譖己之時,女與之乎?今過我國,何故近之我梁,而不入見我乎?疑其與之而未察,斥其姓名爲大切,故言何人。
/譖我者,是言從誰生乎?乃暴公之所言也。由己情而本之,以解何人意。
伊
毛——維
鄭——是
二人從行,誰爲此禍。胡逝我梁,不入唁我。始者不如,今云不我可
箋 二人者,謂暴公與其侶也。女相隨而行見王,誰作我是禍乎?時蘇公以得譴讓也。女卽不爲,何故近之我梁,而不入弔唁我乎?言唁者,雖不奪國,以被罪當弔之弔
/女始者於我甚厚,不如今日也。今日云我所行,有何不可者乎?何更於已薄也?
彼何人斯,胡逝我陳,我聞其聲,不見其身。不愧於人,不畏於天
傳 陳,堂塗也。釋宮。孫炎:堂下至門之徑。
箋 堂塗者,公館之堂塗也。礼有公馆、私馆。公馆者,公家筑为别馆以舍客也。上云不入我门,则不得入所居之宫,故知逝陈者,至公馆之涂也。以馆者所以舍客,故虽不见主,得至其陈。——but 在蘇國爲什麼要住公館?女卽不爲,何故近之我館庭,使我得聞女之音聲,不得睹女之身乎?
/女今不入唁我,何所愧畏乎?皆疑之,未察之辭。
彼何人斯,其爲飄風。胡不自北,胡不自南。胡逝我梁,祗攪我心
傳 飄風,暴起之風。攪,亂也。
箋 祇,適也。何人乎,女行來而去疾如飄風,不欲入見我?何不乃從我國之南,不則乃從我國之北?何近之我梁,適亂我之心,使我疑女?
爾之安行,亦不遑舍。爾之亟行,遑脂爾車。壹者之來,云何其盱 xu
箋 遑,暇。亟,疾。盱,病也。女可安行乎?則何不暇舍息乎?女當疾行乎?則又何暇脂女車乎?極其情,求其意,終不得一者之來見我,於女亦何病乎?毛以此云「何其盱」與下「俾我祗也」互文,皆云何而使我有罪病也。汝往而不入见我,所以疑也。且若不谮我,则一者之来见王以后,云何使我有罪谴之病乎?亦以我得病,在汝见王之后,所以尤疑也。——笺以上章责其不来见己,下章言入与不入,则一者之来,当为来见苏公,不得为见王也。且苏公之所疑者,以不见何人,故言一者之来见我,於汝亦何病也。是欲见以解疑之辞。此本之於何人为不病,下反之已为得安,是章次相成也。
爾還而入,我心易也。還而不入,否難知也。壹者之來,俾我祗也
傳 易,說。祇,病也。
箋 還,行反也。否,不通也。祇,安也。女行反入見我,我則解說也。反又不入見我,則我與女情不通,女與於譖我與不,複難知也。一者之來見我,我則知之,是使我心安也。
伯氏吹壎,仲氏吹篪 chi。及爾如貫,諒不我知。出此三物,以詛爾斯
傳 土曰塤漢書律曆志。周礼小师职作「埙」,古今字异耳。注云:「埙,烧土为之,大如雁卵。」郑司农云:「埙六孔。」释乐云:「大埙谓之嘂。」音叫。孙炎曰:「音大如叫呼也。」郭璞曰:「埙,烧土为之,大如鹅子,锐上平底,形似称锤,六孔。小者如鸡子。」,竹曰篪。释乐又云:「大篪谓之沂。」李巡曰:「大篪,其声非一也。」郭璞曰:「篪以竹为之,长尺四寸,围三寸。一孔上出,径三分,横吹之。小者尺二寸。」卽引广雅云:「八孔。」小师注,郑司农云:「篪七孔。」盖不数其上出者,故七也。世本云:「暴辛公作埙。苏成公作篪。」谯周古史考云:「古有埙篪,尚矣。周幽王时,暴辛公善埙,苏成公善篪,记者因以为作,谬矣。」世本之谬,信如周言。其云苏公、暴公所善,亦未知所出。苏、暴并公卿,不当自言於乐之小器以相亲也。又此穷极何人,何人非暴公也,故郑以为喻。王肃亦云:「我与汝同寮,长幼之官如篪埙之相和。」与郑同也。
/三物,豕、犬、雞也。隐十一年左传曰:「郑伯使卒出豭,行出犬、鸡,以诅射颖考叔者。」豭卽豕也,并言诅而俱用三,故知此三物豕、犬、鸡也。民不相信則盟詛之。司盟曰:「盟万民之犯命者,诅其不信者。」犯命者盟之,不信者诅之,是盟大而诅小也。盟、诅虽大小为异,皆杀牲歃血,告誓明神。君以豕,臣以犬,民以雞。
箋 伯仲喻兄弟也。我與女恩如兄弟,其相應和如塤篪。以言俱爲王臣,宜相親愛。
/及,與。諒,信也。我與女俱爲王臣,其相比次,如物之在繩索之貫也。今女心誠信,而我不知,且共出此三物,以詛女之此事。爲其情之難知,已又不欲長怨,故設之以此言。
詛用三物?盟用牛
诅之所用,一牲而已,非三物并用。而言出此三物,以三物皆是诅之所用,总而言之,故传辨其等级,云「君以豕,臣以犬,民以鸡」。
则郑伯使卒出豭,行出犬、鸡,所得三物并用者,时考叔为子都所射,郑伯不诛子都,而使诸军诅之。百人为卒,出一豭诅之。二十五人为行,或出犬,或出鸡以诅之。每处亦止用一牲,非一处而用三物也。如此传,君乃得用豕。彼百人卽得用豭者,於时郑伯使之诅,故得用君牲也。以行之人数少於卒,自为等级耳。
此豕、犬、鸡,诅所用也。若盟,皆用牛。哀十五年左传说卫太子蒯聩与伯姬舆豭以盟孔悝者,时太子未立,不敢从人君之礼。故郑异义驳云:诗说及郑伯使卒及行所出,皆谓诅耳,小於盟也。周礼戎右职云:「若盟,则以玉敦辟盟,遂役乏,赞牛耳,桃茢。」哀十七年左传曰:「孟武伯问於高柴曰:『诸侯盟,谁执牛耳?』」然盟者,人君用牛。伯姬盟孔悝以豭,下人君牲,是盟用牛也。此谓大事正礼所当用者耳。若临时假用其礼者,不必有牲,故左传孟任割臂以盟,庄公华元入楚师,登子反之床,子反惧而与之盟,皆无牲也。
爲鬼爲蜮,則不可得。有靦 tian 面目,視人罔極。作此好歌,以極反側
傳 蜮,短狐也。洪范五行传云:「蜮如鳖,三足,生於南越。南越妇人多淫,故其地多蜮,淫女或乱之气所生也。」陆机疏云:「一名射影,江淮水皆有之。人在岸上,影见水中,投人影则杀之,故曰射影。南人将入水,先以瓦石投水中,令水浊,然后入。或曰含沙射人皮肌,其疮如疥。」靦,姡也。说文云:「靦,面见人。」
/反側,不正直也。洪范云:「无反无侧,王道正直。」
箋 使女爲鬼爲蜮也,則女誠不可得見也。姡然有面目,女乃人也。人相視無有極時,終必與女相見。
/好猶善也。反側,輾轉也。申傳意,與傳同作八章之歌,求女之情。女之情反側極於是也。
詩本義 论曰:古诗之体意深则言缓,理胜则文简。然求其义者,务推其意理。及其得也,必因其言、据其文以为説,舍此则为臆説矣。郑于何人斯为苏公之刺暴公也,不欲直刺之,但刺其同行之侣,又不欲斥其同侣之姓名,故曰何人斯。然则首章言维暴之云者,是直斥暴公,指名而刺之,何假迂囘以刺其同侣,而又不斥其姓名乎?其五章六章义尤重复,郑説不得其义,诚为难见也。今以下章之意求之,则不逺矣。但郑以何人为同侣,则终篇之语无及暴公者,此所以不通也。古今世俗不同,故其语言亦异,所谓鱼梁者,古人于营生之具尤所顾惜者,常不欲他人辄至其所,于诗屡见之。以前后之意推之可知也。诗曰:毋逝我梁者,谷风小弁皆有之。谷风,夫妇乖离之诗也。其弃妻之被逐者,为此言矣。小弁,父子乖离之诗也。于太子宜臼之被废,又为此言矣。胡逝我梁者,何人斯有之。此朋友乖离之诗也。于苏公之被谮,其语又然,然则诗人之语,岂妄发邪?苏暴二公事迹前史不见,今直以诗言文义,首卒参考以求古人之意,于人情不逺则得之矣。谷风小弁之道乖,则夫妇父子恩义絶,而家国丧,何独于一鱼梁而每以为言者?假设之辞也。诗人取当时世俗所甚顾惜之物,戒人无幸我废逐,而利我所有也。苏公之意亦然。由是而求之,何人斯之义见矣
本义曰:彼何人斯者,斥暴公也。其心孔艰者,心倾险而不平易也。胡逝我梁者,欲利我所有也。不入我门者,与我絶也。伊谁云从,维暴之云者,谓听谮者伊谁乎?乃惟暴公之言是从。其二章曰:二人从行,谁为此祸,胡逝我梁,不入唁我,始者不如,今云不我可者,意谓借有二人相从,则我不知果谁为谮我者,今尔何利我梁,而不入吊我之被谮,又今待我不如初,则尔为谮我者可知而不疑。其三章云胡逝我陈,我闻其声,不见其身。陈堂涂也,盖言其又进而隂窥其家私矣。而苏公者自省内,无所愧畏,不惧其来窥尔。其四章云,不自北自南者,叹已适遭之也。飘风取其无形,而中人有似谮言尔。其下章则述与暴公俱仕王朝,相从出入,亲好之意。云尔所安行,我亦不遑舍,而从尔尔所亟行,尔车旣脂,吾已从尔也。言或缓或急,有一于此,惟尔之从,云何敢告病,又云尔还而入我室,则我心安还,而不入我室,则我莫知,何故而致尔不入也?其或入或不入,有一于此,常使我心病之也。言我待尔之勤,惟恐相失也。其下章又言我与尔相亲爱,而相应和如兄弟之吹壎篪相联比,如贯索而尔,不我知舍此三物,不足以喻我心,则惟当与尔诅其不信尔。三物谓壎也篪也贯也,其卒章则极道其事云,汝隐匿形迹,能使我不见不觉,如鬼蜮之肆害于人乎?我则不得而知,汝今汝乃人尔,日以面目与我相视,无穷极不可隐藏,我安得不知汝之谮我乎?故我作此与汝相好之歌,以究极尔反侧之心。
巷伯
序:巷伯,刺幽王也。寺人傷於讒,故作是詩也
箋 巷伯,奄官。寺人,內小臣也。奄官上士四人,掌王后之命,於宮中爲近,故謂之巷伯,與寺人之官相近。讒人譖寺人,寺人又傷其將及巷伯,故以名篇。
巷伯
巷伯,是内官也。其官用奄上士四人为之,其职掌王后之命。天官序官云:「内小臣奄上士四人。」注云:「奄称士,异其贤。」其职云「掌王后之命」,是也。又解内小臣而谓之巷伯者,以其此官於宫中为近,故谓之巷伯也。释宫云:「宫中巷谓之壸。」孙炎曰:「巷,舍间道也。」王肃曰:「今后宫称永巷,是宫内道名也。」伯,长也,主宫内道官之长。人主於群臣,贵者亲近,贱者疏远,主宫内者皆奄人,奄人之中,此官最近人主,故谓之巷伯也。巷伯是内小臣者,以周礼无巷伯之官,奄虽小臣,为长主巷之伯唯内小臣耳,故知是也。盖其官名内小臣,时人以其职号之称为巷伯也。与寺人官相近者,寺人亦奄人,其职曰:「掌王之内人及女宫之戒令。」同掌宫内,是相近也。
萋兮斐兮,成是貝錦。彼譖人者 zen,亦已大甚
傳 興也。萋、斐、文章相錯也。論語「斐然成章」貝錦,錦文也。
箋 錦文者,文如餘泉、餘蚳 chi2 之貝文也。释鱼说贝文状云:「馀蚳,黄白文。馀泉,白黄文。」舍人曰:「水中虫也。」李巡曰:「馀蚳贝甲黄为质,白为文彩。馀泉贝甲以白为质,黄为文彩。」陆机疏云:「贝,水介虫也,龟鳖之属。其文彩之异,大小之殊,甚众。古者,货贝是也。馀蚳黄为质,以白为文。馀泉白为质,黄为文。又有柴贝,其白质如玉,紫点为文,皆可列相当。其贝大者,常有径至一尺六七寸者。今九眞、交趾以为杯盘宝物也。」興者,喻讒人集作己過,以成於罪,猶女工之集采色,以成錦文。
/大甚者,謂使己得重罪也。
哆兮侈兮,成是南箕。彼譖人者,誰適與謀
傳 哆,大貌。南箕,箕星也。侈之言是必有因也。斯人自謂辟嫌之不審也。昔者,顏叔子獨處於室,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。夜,暴風雨至而室壞。婦人趨而至,顏叔子納之而使執燭。放乎旦而蒸盡,縮屋而繼之。自以爲辟嫌之不審矣。若其審者,宜若魯人然。魯人有男子獨處於室,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。夜,暴風雨至而室壞。婦人趨而讬之。男子閉戶而不納。婦人自牖與之言曰:「子何爲不納我乎?」男子曰:「吾聞之也,男子不六十不間居。若六十,则间居也。此六十,据妇人言耳。男子则七十。内则「唯及七十,同藏无间」,是也。必男子七十、女六十同居者,以阴阳道衰,故无嫌也。言今子幼吾亦幼者,止谓未老耳,非稚也。今子幼,吾亦幼,不可以納子。」婦人曰:「子何不若柳下惠然,嫗不逮門之女,國人不稱其亂。」男子曰:「柳下惠固可,吾固不可。吾將以吾不可,學柳下惠之可。孔子曰:『欲學柳下惠者,未有似於是也。』」
箋 箕星哆然,踵狹而舌外伸的部分廣。今讒人之因寺人之近嫌而成言其罪,猶因箕星之哆而侈大之。
/適,往也。誰往就女謀乎?怪其言多且巧。
緝緝翩翩,謀欲譖人。愼爾言也,謂爾不信
傳 緝緝,口舌聲。翩翩,往來貌。
箋 愼,誠也。女誠心而後言,王將謂女不信而不受。欲其誠者,惡其不誠也。
捷捷幡幡,謀欲譖言。豈不爾受,旣其女遷
傳 捷捷,猶緝緝也。幡幡,猶翩翩也。
/遷,去也。
箋 遷之言訕也。王倉卒豈將不受女言乎?已則亦將複訕誹女。
驕人好好,勞人草草。蒼天蒼天,視彼驕人,矜此勞人
傳 好好,喜也。草草,勞心也。
箋 好好者,喜讒言之人也。草草者,憂將妄得罪也。
彼譖人者,誰適與謀。取彼譖人,投畀豺虎。豺虎不食,投畀有北。有北不受,投畀有昊
傳 投,棄也。
/北方寒涼而不毛。
/昊,昊天也。
箋 付與昊天制其罪也。
楊園之道,猗於畝丘。寺人孟子,作爲此詩。凡百君子,敬而聽之
傳 楊園,園名。猗,加也。畝丘,丘名。释丘云:「如亩,亩丘。」李巡曰:「谓丘如田亩曰亩丘也。」孙炎曰:「方百步也。」
/寺人而曰孟子者,罪已定矣,而將踐刑,作此詩也。
箋 欲之楊園之道,當先歷畝丘,以言此讒人欲譖大臣,故從近小者始。
/寺人,王之正內五人。天官序官文也。彼注云:「寺人之言侍也。正内,路寝也。」则五人当在路寝侍王之侧也。笺言此者,明寺人非一也。作,起也。孟子起而爲此詩,欲使眾在位者愼而知之。旣言寺人復自著孟子者,自傷將去此官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