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緯卅度二日二千公里行畧

兩天時閒,從北緯三十度、東經一〇四度,到北緯二十八度、東經一百二十度

A

翻過龍泉山,便從成都平原到了廣闊的四川盆地,盡是丘陵。

南充開出來,快落山的太陽斜鋪在大地上。我們穿過一重又一重小山坡,嫩綠嫩綠的,眼前是厚厚的白雲,厚度大槩是山的三倍。我眞像古蜀的國王。

過重慶界沒多久,就從四川盆地的丘陵到了重山。下雨了,我們行走在雲閒。

晚上在服務區休息,坐著腰痛,永夜難銷。聽著窗外,一邊蟲鳴,一邊車鳴,錄音的話,怎麼錄呢。十二點,一啤酒肚年輕爸爸在跟孩子視頻聊天,他剛從貨車上下來,拖著拖鞋。好些人湊在一塊聊天,說一句吐一口痰。

過了奉節,山從分開的變成連綿的,山上覆蓋著低矮的灌木,遠看就像苔蘚一樣可愛。還有埜馬從谿谷閒流下來。只可惜這樣可愛的山並沒有持續多久。

接著開到了雲霧中,太濃了,開雙閃燈。

過了宜昌,一下從險峻的巫山〻脈換作平坦的江漢平原。不時下著小雨。平原對我沒有任何吸引力,一千公里的湖北無聊地過去了。

進入江西,一下就變成一幅田園風光。山丘之閒夾著稻田,精緻極了;卽便只有十米,也能夾一塊田。

到了浙江,山變得緩慢而悠長。

B

遇到分路的牌子,七座以上要往右走。我確認是七座以上還是以下,突然有些緊張。一下子又欄出來一箇窄口,狠踩煞車,腎上腺素飆上來。

在一條隧道中,看見遠處突然變暗,到那一看,「湖北界」,好家活。

這一路上,撞殘了兩隻飛越公路的菜蝶。撞上了一隻麻雀,臉摩擦著沿著擋風玻璃往上滑,不知殘沒有。晚上則全是飛蟲,燈光下迎來一束束白點。白天一看,玻璃上全是白色汁液。

C

兩年之後再看,當時的防疫竟然也很輕鬆,進服務區也沒人叫掃碼,到了溫州也沒去給社區登記。不可思議。

一家人從成都開車回溫州,大概是我很特別的回憶。第一次是 2008 年寒假,買了新車,車上擠了一家三人加另外三人,那酸爽。那時還得繞道西安,後來就能直接經過宜昌了。那時還是先在電腦地圖上查好路線,寫在紙上,後來手機上也有導航了。我地理知識的拓展很大程度上得益於這些旅程,知道了恩施,知道了九江⋯⋯

最最特別的回憶,就是在高速上開夜車。我媽念著經,我躺在後排睡覺,這是最安全最不受打擾的時候了,能比得上這番情景的,只有在睡夢中了。

那時,大家能過著歲月靜好的生活,每箇人只管賺錢,也能偷偷摸摸罵罵政府,甚至光明正大說出「影帝」兩箇字。不過十年,換了天地,沒有人能置身事外。

那時沒有智能手機,既然當年憑著事先查好的一張紙就能開回去,爲什麼現在非得用手機導航呢?科技發展有用嗎?

這大概是第四次,最特別的是我也能開車了。